沈章臺端坐在斜對面第二個位置,神色恍惚盯著她,連手中的果酒撒了一桌都未能察覺。
沈元昭自然大方地沖她舉了一下酒杯,以作回應。
沈章臺怔了怔,耳垂逐漸染上幾分薄粉,一雙水眸亮晶晶的,同樣回以一笑。
但這一幕落在羊獻華眼里就別有一番意味了。
他拍了拍沈元昭的肩,痛心疾首道:“沈兄,莫怪兄弟沒提醒你,愛妻者風生水起,叛妻者遭人唾棄,你已經有妻子孩子了,可別在外沾花惹草。”
“若是哪天被嫂子當街暴打一頓,兄弟我只能掩面而去了。”
沈元昭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這是我表妹,你可別壞了她的名節,再說,我家蠻娘溫婉賢良,斷不會是那種莽婦。”
“表妹?”羊獻華吃了一驚,眼珠子一轉,如狗皮膏藥般朝沈元昭貼了上去,“沈兄,你看,我未娶妻,你表妹待字閨中……”
“休想!”
沈元昭臉色漲得通紅。
表妹是她從小看到大的,乖巧懂事,識禮數,是極好的,羊獻華這吊兒郎當的廝,竟然還妄圖肖想?做夢!
被她厲聲拒絕的羊獻華原本只是玩笑,卻未曾料到她反應如此劇烈,堂堂羊家獨子何曾受過這等蔑視,心中一股無名火說來就來。
“好哇沈貍,我該叫你沈大人才對!這些天一口一個兄弟算是白叫了,你也覺得我是扶不上墻的紈绔子弟。”
“你怎地胡攪蠻纏,污蔑我……”
兩人一陣唇齒相譏,好不熱鬧,遂氣沖沖甩了臉色。
沈元昭與他說不清楚,獨自喝著悶酒,喝到頗有幾分醉意時,喚了宮女詢問幾時了,這才得知已經戌時。
她起身準備去解手。
驟然,滿場寂靜,整個宴席都肅穆下來。
隨著承德一聲“陛下駕到”,鼓樂聲響,侍衛分立兩側,抱玉石、掌華蓋、翠扇開闔的鑾駕停駐。
文武百官放下杯盞,繞到桌案前齊齊跪拜。
珠簾掀開,一身紫色玄袍,貴氣逼人的謝執緩緩走下。
這身打扮,讓沈元昭恍惚了一下。
謝執少年時和現在很不一樣。
其他皇親貴胄都是高束玉冠,只有他扎著高馬尾,發間辮了兩股繩,紅束帶鑲嵌小鈴鐺,跑起來時嘩啦啦的響。
她還是伴讀時,每次都會和羊獻華吐槽他很吵,跟個花孔雀似的。
但謝執登基后,細細想來,還是頭一次見他穿這種鮮亮溫和的顏色。
“平身。”謝執淡淡頷首,轉身朝鑾駕中遞出一只手。
眾人理所當然認為陛下果真寵愛極了令妃。
鑾駕里慢悠悠伸出一只涂了蔻丹的手,卻是繞過謝執僵在半空的手,選擇用玉扇掀簾。
稚氣未脫的臉。
群臣嘩然。
鑾駕里的人并不是令妃,而是戲陽公主。
謝執在這世上唯一的親妹妹。
她年紀雖小,卻生了一張招搖的臉,眉眼與謝執有六分相像,遠遠地隔著珠簾都能看出來漂亮。
皮膚雪白,眼尾細長,亮得跟火光一樣的眼睛,發髻如云霧堆砌,上面墜著金飾,身上也是一堆叮鈴咣當響的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