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吃邊聊之下,發現彼此的研究領域在動力學分析上有諸多交集,頓感親切。
“這里的學術環境和實驗條件確實很好,能接觸到很多前沿的東西,”鈴木用小勺慢慢攪動著咖啡,語氣帶著一絲感慨,“就是……太想家了。”
他說著,很自然地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皮夾,打開,里面是一張小小的彩色照片,“這是我妻子和剛滿一歲的女兒。”
照片上,穿著和服的年輕女子溫柔淺笑,懷里的嬰孩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
陸云瑤也被這份思念觸動,從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張在北京機場拍的全家福:“我也有兩個孩子,兒子調皮,女兒安靜。”
兩個身在異國、肩負著學術使命又飽受思鄉之苦的東方科研工作者,因為相似的境遇和情感,很快成了可以互相照應、交流心得的朋友。
與此同時,在國內,顧辰翊的腿傷已基本痊愈,拆除了固定支具,進入了康復訓練的最后階段。
他重新回到了熟悉的訓練場,泥土的氣息和戰士們嘹亮的口號聲讓他倍感親切。
但上級考慮到他重傷初愈,暫時安排他負責本年度的新兵基礎訓練和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統籌,這讓他有了更多相對規律的時間照顧家庭。
這天晚上,他正在檢查予安那依舊如“小螃蟹爬”般的語文作業,予樂拿著她的新畫本跑了過來,小臉上帶著獻寶似的期待:“爸爸,你看我畫的新畫!是媽媽在德國!”
畫上是穿著白大褂的媽媽(這是予樂心中科學家的標志性服裝),站在一個有著尖頂的城堡前,天空中飛著幾只翅膀特別大、脖子長長的奇怪大鳥。
“這是什么鳥?”顧辰翊好奇地問,努力辨認著。
“這是德國的鳥啊,”予樂認真地指著那些鳥解釋道,“媽媽上封信里不是說,德國有很多我們這里沒見過的大鳥嗎?我想,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她的語氣帶著孩子特有的、充滿想象力的篤定。
顧辰翊被女兒的想象力逗笑了,疼愛地摸摸她柔軟的發頂,心里卻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酸楚。
陸云瑤的來信總是報喜不報憂,詳盡地描述實驗室的先進、教授的友善、學術上的啟發,但他知道,獨自一人在語、文化、飲食完全陌生的異國他鄉,生活絕不會如她筆下描述的那般全然輕松明媚。
他想起自己剛當兵時,在新兵連第一次離開家的那個夜晚,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感。
周末,他特意帶著孩子們去市里最好的照相館拍了一張新的全家福,準備寄給陸云瑤。
照片上,予安穿著雪白的襯衫,紐扣扣得一絲不茍,努力做出嚴肅的表情;予樂穿著媽媽買的花裙子,扎著漂亮的紅色蝴蝶結,笑得有些羞澀;連顧辰翊自己也換上了嶄新的、肩章熠熠生輝的夏常服,身姿挺拔如山。攝影師不停地提醒:“笑一笑,再自然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