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饒命啊!”奶娘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
就在這時,程玉娘扶著腰,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從廊后走了出來。
她神色微急,掃視全場,最后落在崔行之身上,冷聲道:“郎君何必動這么大肝火,不過是下人疏忽,妹妹大量,想必不會計較。
“依我看,這既然這幾個奴才連個孩子都看不好,留著也是無用,不如打發出去,再換幾個得力的來,也省得留在眼前惹氣。”
她這話,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比打板子更狠。
打發出去,意味著永不錄用,在這長安城,被崔家以“疏忽”罪名打發出去的下人,未來還有哪家敢要?
那奶娘一聽,更是嚇得涕淚橫流,不住地磕頭:“娘子饒命,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了!求娘子開恩,留下奴婢吧,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伺候!”
程玉娘看著她們狼狽的模樣,心中冷笑,又瞥了一眼臉色變幻的崔行之和躲在他身后的庶長子崔衡,
最終,她才擺擺手:“罷了,這次便饒了你們,每人去領十下手板,扣三個月月錢,若再有下次,直接發賣了出去。”
“謝娘子開恩!謝娘子開恩!”奶娘等人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了下去。
程恬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場鬧劇開始,又看著程玉娘親自收場。
她看著程玉娘即便身體不適,也要強撐著出來彈壓局面,維護自己正室的威嚴,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復雜的同情。
在這高門深院里,即便是侯府嫡女出身、嫁入尚書府做正妻,想要站穩腳跟,也絕非易事。
要應對心思各異的妾室,要教養非己所出的庶子,要彈壓拜高踩低的下人,還要在丈夫面前維持體面……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程玉娘打發走了下人,這才對程恬勉強笑了笑,帶著歉意道:“讓妹妹見笑了,家里孩子不懂事,下人也沒規矩。”
這樣的她,成熟得讓程恬感到陌生。
程恬搖搖頭,真心實意地說:“姐姐辛苦得很,妹妹今日叨擾了,姐姐快回去歇著吧。”
她正想提醒程玉娘,又不知如何開口才合適,正好借了今日這個由頭,說道:“不過,今日幸好撞的是我,而不是姐姐,即使是在家宅之中,姐姐,也要小心腳下。”
夢里,程玉娘腹中寄予了無限期望的孩子,正是千秋節前,她懷孕三四個月時,在崔府中摔沒的。
具體緣由,夢里的程恬未曾知曉詳情,只聽說流下來的血肉成塊,已經能辨認出人形,是一對兒孩子。
只是如此,程恬就已經能想象到,程玉娘當日受到的巨大打擊。
自從沒了孩子,程玉娘瘋癲無狀,與崔行之也成了怨偶。
可惜。
可嘆。
程恬怕貿然提醒,二人關系不熟,反而惹她厭煩,今日終于有機會說出口了。
只是程玉娘神情淡淡,也不知到底聽進去沒有。
離開崔府,走在回家的路上,程恬的心情比來時沉重了幾分。
她愈發覺得,自己選擇的那條清貧卻自在的路,或許才是更適合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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