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彥臉上帶了些傲色,腰桿挺直了道:“這可是我好容易替你打聽來的。唐福宮的汪弘振今個要去太醫院問藥,你去了瞧見他,指不定要怎么謝你呢。”
書影狐疑道:“我雖說和姑姑們通話饒了他侄子出來,可他也未必知道是我出的力,若是他只認姑姑們的恩情而不記著我的,那可難辦。”
寶彥得意一笑:“姐姐這是小瞧弟弟了。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你當我這么些年才宮里搭的橋是白瞎了?姐姐放心,姑姑們不會不說的。汪弘振只怕這會兒已經四處亂晃著不知要怎么找姐姐報答呢。姐姐正好跟他來個際會,他觍著姐姐的恩,姐姐說什么都是應的。”
書影一腳才踏入太醫院的門里,認得她的解安遲便連忙迎了上來:“呦,姑娘來此地可真是稀罕,想來是皇上有什么指令,姑娘來辦金差的吧?”
書影似笑非笑,乜著他道:“怎么,非得是萬歲爺的話你才肯接待?若說是我的便費了你上前的心意了?”
解安遲哪敢說是,賠著小心道:“哪里哪里,姑娘重了。微臣不過是噓問兩句罷了,萬歲爺的差事哪能輪到我接啊。能給姑娘辦事,便已是大大抬舉我了。”
書影哼哼兩聲,不接他話。她目光往四周看了看,卻并未見到有其他宮人的身影,遂一面往里走著一面隨意道:“今兒個倒是冷清,宮里頭沒有其他人來么?”
“這會子來的人確實少,不過聽人來傳話說,貴妃近來玉體欠妥,怕是過不了多時唐福宮的汪公公要來拿藥呢。”
書影微微點頭,道:“近來春令燥盛,常覺喉咽干澀,煩你給我開個潤肺止咳的方子。去歲段大人給我開的藥方中比尋常添了附子和鮮蘆根,倒是清喉又不寒胃。你照此給我抓一副吧。”
解安遲略一思量,道:“附子并不難求,只是這鮮蘆根得是晨露沾過的,才不失了清潤的氣性。我讓醫士和吏目去后園的藥圃摘些來,只怕書影姑娘要等些時候。”
書影聞笑道:“不急,橫豎這會不是我當值,你著人去罷我在此等著便好。”
解安遲應聲,忙讓人給她倒了茶水,又親到里屋給她研方子去了。
案上的香燒了半柱,外頭漸漸傳來了人聲:“汪公公來了。”
書影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卻并未起身,只是微微側首,仍做喝茶之舉。
汪弘振甫至室中,余光便敏銳地瞟見了簾后的身影。他漫不經心地低著聲道:“坤寧宮的青沐姑姑近日可常來?”
一旁隨侍的醫士常懷修道:“這兩日并未看到青沐姑姑,倒是御前的書影姑娘方才來了抓藥,眼下等著解大人的藥方,還沒走呢。”
汪弘振目下輕點,遂不復。
書影方出了太醫院,便聽得身后傳來一聲:“書影姑娘請留步!”
她停下轉身,汪弘振忙趕至她跟前,俯首便是一拜:“咱家多謝姑娘救了小侄一命。幾日想親會姑娘謝,只是姑娘御前恩重,不見芳顏,才延誤了。”
書影盈盈一笑,伸手虛扶:“公公不必客氣,不過是偶然聽尚功局的姑姑提起,可憐小公公年少受苦,才不忍美了兩句。小公公出來便好,皇上那少不了人伺候,我先回去了。”說罷微微福了一禮,施然離去。
汪弘振立在原處,目送著她遠去的身影,直至轉過一處宮巷,再也看不到。
酉時末的蓉城浸在半明半暗的暮色里,縈繞山城錦江泛著碎金似的波光,隨晚風晃進城門洞。一輛烏木馬車轱轤碾過青石板,車輪尚沾著些許城外帶濕的泥點,顯出一路的仆仆風塵。
“公子,姑娘,蓉城到了。”車夫勒住韁繩,馬車穩穩停在南城根的望江驛前。
“表妹,天色晚了,今日便先在驛站歇腳吧。待明日我會帶你去墳山。”一道澄溫淡遠的聲音響起。袁政掀簾下了馬車,伸手扶住隨后的女子,他的手雖纖細如玉,卻分外有力,掌心的溫度隨著春衫傳去,不由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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