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將營帳內,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轟!”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驚雷,從他的天靈蓋直貫而下,將他腦中所有因“玩具”一說而產生的荒謬感、羞辱感,都劈得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骨髓最深處,緩緩升騰起的、足以將人靈魂都凍結的刺骨寒意!
他被騙了。
從一開始,他就被引入了一個精心編織的、層層疊疊的巨大羅網!
什么八音自鳴鐘,什么取悅小公爺,全是狗屁!
這群匠人,這臺詭異的機器,其背后牽扯的層級,遠超自己的想象!
侯昆緩緩站直身子,那張本已因暴怒而漲得鐵黑的臉,此刻已是毫無血色。
他沒有再進行任何直接的試探,那股滔天的殺氣,已盡數收斂,化作了一片深不見底的、足以將人溺斃的死水。
他對著角落里那片最深的陰影,用一種不帶絲毫溫度的語調,下達了新的密令。
“傳我將令,本將今夜巡查武庫防務,任何人不得跟隨。”
半個時辰后,西山大營防備最森嚴的武庫檔案室。
這里是整座大營的心臟,更是禁區中的禁區。
冰冷的石墻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在外,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陳年卷宗的霉味與鐵器獨有的腥氣。
侯昆獨自一人,站在一排排頂天立地的巨大鐵制書架之間,手中那盞防風燈籠,只照亮了身前那一方寸之地,更遠處的黑暗,像一只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沉默地等待著。
他沒有去看那些記錄著兵員調動、糧草消耗的現行檔案。
他徑直走到了檔案室的最深處,那片早已被灰塵覆蓋、十幾年都無人問津的“廢黜”區域。
他要查清,蘭臺,這個只在極少數絕密軍報中出現的印記,究竟代表著什么。
他用袖子拂去卷宗上的厚厚積塵,在一排排早已泛黃的標簽上,逐一尋找。
他的指尖劃過那些記錄著早已被遺忘的戰役、被罷黜的將領的名字,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愈發濃烈。
終于。
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份用牛皮包裹、上面用朱砂寫著一個大大的“黜”字的卷宗之上。
卷宗的標簽上,兩個古樸的篆體,在昏黃的燈光下,清晰可見。
蘭臺。
侯昆的心臟,在這一刻,重重地漏跳了一拍。
他顫抖著手,解開那早已腐朽的牛皮繩,緩緩展開了那份塵封了近二十年的檔案。
紙張早已發脆,上面的墨跡也有些模糊,可那一行行冰冷的字跡,卻像一把把鋒利的刻刀,狠狠地刻進了他的眼底!
“蘭臺,原隸屬樞密院下轄之‘神機司’,專職研發超前軍械、攻城利器……”
“……其所研制的‘神火飛鴉’,可于百丈之外破甲,威力巨大,然性情不穩,極易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