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部改良過的,黑晶粉末被中和了。”葉寸心拍了拍車頂,“帶著它們,要是信號被屏蔽,幼苗會蔫,相當于活的警報器。”她突然壓低聲音,“雷戰昨晚讓我查氣象站的土壤報告,說那里的沙子和戈壁很像,他怕你想起拆彈的事……”
>>林晚星摸著鐵盒里的幼苗,葉片上的絨毛蹭得指尖發癢。她想起雷戰后背的傷口,和戈壁那次炸傷的位置幾乎重合,原來有些疼痛,他一直沒說出口。
廢棄氣象站藏在半山腰的凹地里,白色的百葉箱歪倒在地上,玻璃碎成了星狀。林晚星把車停在遠處,帶著小張徒步靠近,鐵盒里的幼苗還挺拔著,說明暫時沒有信號干擾。
“根據三維模型,入口應該在觀測塔底下。”小張舉著探測儀,屏幕上的信號曲線很平穩,“奇怪,這里的黑晶輻射值很低,不像有種子庫的樣子。”
觀測塔的金屬梯銹得厲害,每踩一步都發出刺耳的吱呀聲。林晚星爬到頂端時,發現塔頂的雷達鍋被人拆了,留下個圓形的底座,上面刻著和基站相同的螺旋紋,只是紋路里嵌著些黑色的顆粒——是黑晶粉末,被太陽曬得發亮。
“底座是空的。”她用軍刀撬開邊緣的銹跡,露出個方形的入口,“小張,把探測儀遞上來。”
探測儀剛靠近入口,屏幕突然黑屏了。鐵盒里的幼苗瞬間蔫了下去,葉片卷成了筒狀。“有強屏蔽!”小張在下面喊,“和基站核心的頻率一模一樣!”
林晚星往入口里扔了顆照明彈,光柱穿透黑暗,照亮了條垂直向下的通道,墻壁上爬滿了深色的藤蔓,湊近了才發現是人工種植的,每片葉子的背面都沾著黑晶粉末。
“是‘夜梟’種的屏蔽藤。”她用軍刀割下一段,藤蔓立刻滲出黑色的汁液,“和那些種子是配套的,能持續釋放屏蔽信號。”
下降通道的梯子是鋼筋焊的,上面纏著藤蔓,像條通往地底的綠色隧道。林晚星每爬一步,都要先扯掉礙事的藤蔓,汁液蹭在手套上,留下洗不掉的黑痕,像戈壁的風沙留下的印記。
通道底部是間圓形的倉庫,貨架上整齊地碼著黑色的密封袋,每個袋子上都標著編號,從001一直到127。倉庫中央有個金屬臺,上面放著本厚厚的日志,封面畫著朵向日葵,花盤里寫著“給后來人”。
“這就是種子庫。”小張打開個袋子,里面的種子黑得發亮,像裹著層油脂,“化驗顯示它們能吸收重金屬和輻射,但需要特定的土壤酸堿度,‘獵隼’在日志里記了配方。”
林晚星翻開日志,第一頁貼著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獵隼”蹲在片花田里,手里捧著黑種子,身后站著個婦人,穿著藍色的圍裙,正在給向日葵澆水。照片背面寫著:“媽說,再硬的土地,花也能鉆出去。”
“他不是天生的極端分子。”小張看著照片,“日志里寫,他家鄉的土地被炮彈污染了,種不出糧食,所以才研究這種種子。”
倉庫的角落里堆著些農具,鋤頭的木柄磨得發亮,旁邊有個搪瓷杯,杯底印著“勞動最光榮”,和基地食堂的款式一樣。林晚星突然想起雷戰的搪瓷杯,上面的向日葵圖案被他用馬克筆補過好幾次。
日志的最后幾頁提到了雷戰——“那個拆彈的兵,眼睛很亮,像我媽種的向日葵,總朝著光的方向。”林晚星的指尖頓住,突然明白“雛鷹”為什么說“我哥不想sharen”,有些執念,只是被黑暗扭曲了方向。
“發現個暗格!”小張在金屬臺底下摸到塊松動的鐵板,掀開后露出個鐵盒,里面裝著封信,信封上寫著“雷戰親啟”,郵戳是三個月前的。
林晚星捏著信封,厚度和她口袋里那封差不多。她突然想起雷戰說“等你回來再拆”,原來有些話,大家都藏了很久。
倉庫的地面開始輕微震動,鐵盒里的幼苗抖得厲害,葉片上的黑痕越來越深。“屏蔽信號在增強!”小張的對講機突然發出刺啦的噪音,“可能是種子對我們的設備有反應!”
林晚星迅速將日志和信件塞進背包,剛要招呼小張撤離,就見倉庫門口的藤蔓突然瘋狂生長,瞬間堵住了通道口,黑色的汁液順著藤蔓滴落,在地上匯成細小的溪流。
“是我們打開密封袋觸發了防御機制!”小張舉著軍刀砍向藤蔓,刀刃卻被汁液腐蝕出細小的缺口,“這汁液有腐蝕性!”
林晚星想起葉寸心給的幼苗,突然把鐵盒打開,將三株幼苗放在藤蔓前。神奇的是,藤蔓碰到幼苗時竟自動退開了,像在躲避什么。“改良后的幼苗能中和黑晶粉末!”她拽著小張往通道跑,“快!順著藤蔓退開的方向!”
攀爬通道時,藤蔓不斷從兩側襲來,卻總在碰到幼苗的瞬間縮回。林晚星的手套被汁液腐蝕出好幾個洞,指尖火辣辣地疼,卻緊緊攥著背包——里面有“獵隼”的日志,有給雷戰的信,還有她沒拆的那封。
剛爬出觀測塔,就見遠處的山坡上有個熟悉的身影,正拄著拐杖慢慢走來,繃帶在陽光下格外刺眼。“雷戰?”林晚星愣住,他怎么來了?
雷戰的臉色蒼白,卻舉著望遠鏡朝這邊望,看到她時,原本緊繃的肩膀松了些。“怕你拆不了藤蔓。”他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帶著喘息,“譚隊說……幼苗的特性和你上次拆的子母彈引信相似,得順著螺旋紋砍。”
林晚星突然想起他背包里的軍刀,刀柄上刻著個小小的螺旋,是他自己磨的。原來有些默契,早在彼此看不見的地方,悄悄長成了依靠。
回程的車上,林晚星終于拆開了雷戰的信。信紙邊緣有些磨損,顯然被反復折疊過,里面夾著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是戈壁那叢的,邊緣還帶著鋸齒。
“知道你怕黑,拆彈時總往有光的地方躲。我在氣象站的土壤里混了發光粉,像星星落在地上,這樣你晚上查倉庫也不怕。種子庫的坐標是我算的,和花田的經緯度加起來,正好是你的生日。別罵我瞎折騰,有些約定,總得留個坐標讓人找得到。”
林晚星的指尖撫過花瓣,突然想起雷戰后背的傷口,和她膝蓋上的疤痕在同一個位置——都是在戈壁那次留下的,當時他把她撲在身下,自己卻撞上了碎石堆。原來有些守護,從來不是偶然。
副駕駛座上,“獵隼”給雷戰的信還沒拆。林晚星看著信封上的字跡,突然不想打開了。或許有些故事,就讓它留在種子庫吧,像那些黑種子,終會被改良的幼苗凈化,在陽光下長出新的花盤。
車窗外,基地的輪廓越來越清晰,花田在晨霧中泛著淡淡的綠,像片剛鋪展的希望。林晚星摸了摸口袋里的彈殼吊墜,突然回頭看向后座——雷戰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左手還攥著那本植物圖鑒,向日葵那頁被折了個角,像個等待被記住的坐標。
她悄悄把自己的信放在他手邊,信封上畫了朵小小的向日葵,花盤里寫著:“花田的坐標,就是我們的坐標。”陽光穿過車窗,落在信紙上,將字跡曬得暖暖的,像在給這個約定,蓋了個陽光的郵戳。
花田里的嫩芽還在生長,它們不知道哪顆種子來自戈壁,哪顆帶著黑晶粉末,只知道朝著光的方向,把根扎得深深的。就像那些藏在信里的話,那些沒說出口的牽掛,終會在某個清晨,隨著第一朵花的綻放,清清楚楚地,綻放在彼此眼前。而那時,雷戰的繃帶應該拆了,他會和她一起蹲在花田邊,看嫩芽頂著露珠,把陽光,釀成甜甜的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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