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戰拆繃帶那天,基地的向日葵剛好抽出第一片真葉。林晚星蹲在花田邊數葉脈,七道清晰的紋路從莖稈延伸到葉尖,像他后背縫合的傷口,終于露出了平整的輪廓。
“在數什么?”雷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剛拆完線的微啞。他穿著件寬松的作訓服,后背的布料輕輕貼著皮膚,走路時還帶著點不自然的僵硬,卻執意要跟著來花田。
“李姐說七道葉脈是好兆頭。”林晚星仰頭時,陽光正落在他肩上,把那道淺粉色的疤痕照得透亮——像戈壁的朝陽落在沙丘上,終于有了溫度。她突然注意到他手里攥著個東西,是那封“獵隼”寫給他的信,信封邊角被捏得起了皺。
“打算拆了?”她拍了拍身邊的石頭,石面上還留著上次刻向日葵時的鑿痕,被雨水泡得發淺。
雷戰坐下時,后背的肌肉明顯繃緊了。他把信放在膝蓋上,指尖在“雷戰親啟”四個字上反復摩挲:“‘雛鷹’昨天轉去少年營了,臨走前說這信里有種子庫的最后一組密碼,能啟動凈化程序。”
風拂過花田,新抽的葉片沙沙作響。林晚星想起倉庫里那本日志,“獵隼”在最后一頁畫的向日葵,花盤里的種子排列成串數字,當時以為是隨便畫的,現在想來或許就是密碼。
“技術部試過用日期、坐標解碼,都不對。”雷戰突然把信推給她,“你拆吧,我怕我帶著情緒看不準。”
信封的封口很松,像是被人拆過又重新粘好。林晚星抽出信紙時,掉出半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和雷戰給她那封信里的一模一樣,只是邊緣更殘破,像被風沙磨了很久。
“是戈壁的品種。”雷戰的目光落在花瓣上,“‘獵隼’應該去過我們拆彈的那片洼地。”
信紙是氣象站專用的記錄紙,邊緣印著刻度。字跡比日志里的潦草,墨痕深淺不一,像是在急促中寫就: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種子庫的屏蔽系統應該已經啟動。密碼是‘花盤轉向的角度’——每天凌晨四點,去基地花田看第一株轉向的向日葵,花盤與地面的夾角就是當天的密鑰,連續三天,組合成九位數。別問我怎么知道基地有花田,我在氣象站的望遠鏡里看了三個月,那片綠是這一帶唯一的光。
我弟說你拆彈時總護著那個女孩,像我媽護著受傷的向日葵。她膝蓋上的疤,和我家鄉田埂上那叢被炮彈炸傷的花莖很像,都是歪著身子也要往上長。
密碼啟動后,種子會在土壤里發芽,三個月后能凈化完三十公里內的輻射。別覺得我在贖罪,我只是想讓我媽種過向日葵的土地,能再長出點什么。”
林晚星的指尖停在“膝蓋上的疤”幾個字上,突然想起在峽谷被子彈擦過的瞬間,雷戰撲過來時,后背撞在金屬架上的悶響。原來有些注視,藏在看不見的角落,像向日葵跟著太陽,沉默卻執著。
“凌晨四點……”雷戰突然站起來,后背的動作依然有些僵硬,“現在去準備設備,明天正好是三天周期的第一天。”
林晚星把花瓣夾回信封時,發現信紙背面有行極淡的鉛筆字,是用指甲刻的:“我媽說,花盤轉向不是為了追太陽,是怕根被曬壞。”她突然明白“獵隼”為什么執著于“無信號區”——他要的不是屏蔽通訊,是給那些受傷的“根”,留片不用設防的陰影。
凌晨三點五十,花田還浸在墨色里。林晚星和雷戰帶著量角器、相機蹲在第一株幼苗旁,這株是葉寸心改良的抗輻射品種,長得比其他幾株高半指,莖稈上的絨毛沾著露水,像撒了層碎鉆。
“李姐說向日葵轉向是因為生長素避光。”林晚星打著手電,光束里的塵埃在葉片周圍浮動,“‘獵隼’連這個都算到了,他肯定研究過基地的培育記錄。”
四點整,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越過圍墻時,那株向日葵的花盤突然輕輕一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東方傾斜,莖稈彎出道柔和的弧線。
“37度。”雷戰報出量角器的讀數,相機快門聲在寂靜的花田格外清晰,“和日志里畫的第一組數字吻合。”
接下來的兩天,他們準時出現在花田。第二天的角度是52度,第三天是19度,組合成“”后面補三個零?不對,林晚星總覺得哪里不對。她翻出“獵隼”的信,重新看那句“花盤與地面的夾角”,突然注意到“地面”兩個字被圈了起來。
“是礁石!”她突然站起來,膝蓋在露水打濕的石頭上磕了下,疼得嘶了聲,“花田中央那塊刻著向日葵的礁石,以它為基準面測量!”
雷戰立刻舉起量角器,以礁石頂面為零度,第一天的角度變成了23度,第二天38度,第三天46度,組合成加上“獵隼”日志里反復出現的“07”(他母親的忌日),正好是九位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