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一:野人谷口,左側山崖根部)
晨光熹微,驅散了部分夜間的寒意,卻難以穿透谷口上方,那厚重的灰綠色瘴母。
簫景軒帶著王栓子和另一名綽號“山貍”的瘦小斥候,小心翼翼地靠近,昨夜發現的,那一處亂石堆積的崖壁根部。
越是靠近,那一股甜膩中帶著腐朽的瘴氣味道,就越發明顯,即使是隔著浸濕了簡易解毒藥泥的布巾,也讓人的喉頭發癢,頭腦微微地發暈。
“大人,就是這里了。”王栓子壓低了聲音,用刀鞘撥開了幾塊松動的巖石,露出了一個僅僅容納一個人匍匐通過的幽深縫隙。
縫隙內是漆黑一片,一股帶著濃重的濕氣和土腥味的冷風,從里面倒灌出來,吹得令人汗毛倒豎。
“這風……是往外吹的?”簫景軒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心中一動。
有空氣在流動,說明這一縫隙并非是死路一條!
“山貍,下面就看你的了。”簫景軒看向那一名身材瘦小,卻異常靈活的斥候。
山貍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像一只真正的貍貓一般,無聲無息地俯下身去,先將一根系著鈴鐺的細繩,緩緩放入縫隙,側耳傾聽了片刻,確認下方沒有明顯的空洞或者是危險之后,才深吸一口帶著藥泥味的空氣,靈巧地鉆了進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洞口外的眾人都屏息凝神,憂心如焚地等待著他的出現。
約莫一炷香辶后,細繩才被輕輕地扯動了三下——
這是事先約定的安全信號。
“我下去看看。”簫景軒對王栓子說道,“你帶人等在此地接應,若有變故,以哨聲為號。”
“大人,你去不行,太危險了!讓我先下去探一個究竟!”王栓子急忙阻攔。
“無妨,山貍既然已經確認了初步安全,我必須下去親自判斷。”簫景軒的語氣不容置疑。
他將長劍背在身后,調整了一下呼吸,一俯身便鉆入了那狹窄幽暗的縫隙。
一進入縫隙,光線便驟然消失,只剩下徹底的黑暗和逼仄的空間。
泥土和巖石摩擦著身體,冰冷又潮濕。
只能依靠觸覺和前方,山貍偶爾傳來的輕微響動來辨別方向。
越往里面爬,那一股土腥味就越重,但是令人驚異的是,之前濃郁的瘴氣味道,反而淡了許多,只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殘留。
爬行了大約十幾丈,前方隱約傳來微弱的光亮,然后就聽到了山貍壓低的,明顯的帶著驚喜的聲音:“大人,大人,已經到底了,這邊有一條路!”
簫景軒聞,精神為之一振,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很快爬出了狹窄的通道。
眼前豁然開朗——
這里竟然是一條隱藏在山崖內部的地下裂隙!裂隙并不算寬闊,但是足以讓人彎腰前行。
光線是來自那裂隙上方,一些不知名的、散發著幽幽磷光的苔蘚和晶體,它們提供了些許照明。
空氣雖然潮濕冰冷,卻相對清新,這一塊幾乎感覺不到瘴氣的存在了。
“大人,您看!”山貍指著裂隙深處,“這一條路好像一直通往谷內的方向!而且,這地上還有腳印!”
簫景軒蹲下身去,借助微光仔細地查看。
泥土濕潤的地面上,確實殘留著一些模糊的爪印,大小不一,形狀奇特,不像是常見的狼或者是狐貍。
那會是什么的腳印呢?
“看來,這確實是谷內生物進出的一條秘密通道。”簫景軒的心中振奮。
“天無絕人之路!栓子,發信號,讓兄弟們依次進來,注意隱蔽行蹤,掩蓋入口!”
當最后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將入口處的亂石恢復原狀之后,整支隊伍十八個人,全部都進入了這一條神秘的地下裂隙。
幽暗、潮濕、未知的前路,取代了之前沼澤瘴氣的威脅,但是至少,他們找到了一條可能通往谷內的路徑。
“保持警惕,交替前進。”簫景軒下令道,“注意腳下和頭頂,這個地方未必是完全安全的。”
隊伍如同一條沉默的潛蛇,在微弱的光線之下,沿著蜿蜒曲折的裂隙,向著野人谷的深處,悄然進發。
(場景二:天門關,豆豆小院,三日后)
豆豆的公開講授和分發耐鹽堿草藥種子的舉動,有效地穩定了她在普通軍民心中的形象。
然而,暗處的較量從來都未停止。
這一天清晨,賽苗苗像往常一樣,去查看重新規劃后的藥圃,她還沒有走近,就聽到了一陣驚慌的呼喊聲。
“不好了!藥……藥苗死了!”
賽苗苗好心中咯噔一下,快步沖了過去。
只見原本長勢喜人的一片“鐵骨草”幼苗,此刻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萎蔫、發黑、腐爛!
不僅僅是鐵骨草,旁邊試驗種植的幾種用于制作“清瘟生機膏”的輔藥,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病變,葉片上布滿了詭異的灰白色斑點,并在迅速地擴散。
“怎么一回事?昨天還好好的!”賽苗苗又驚又怒,蹲下身去查看。
這里面的土壤濕潤,并無什么異常。
但是當她撥開發黑的植株根部之時,一股極其淡薄、卻讓她一瞬間汗毛倒豎的熟悉氣味,鉆入了鼻腔——
是那一種紫色的毒粉!雖然經過了稀釋和掩蓋,但是那一股特殊的腥甜味,她絕對不會認錯!
對方沒有直接再一次投毒,而是將毒素混合在灌溉用水,或者是某一種載體里。,緩慢地釋放,制造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藥瘟”!
“快!把所有出現病變的植株立刻拔除,深埋!遠離其他的藥圃!”豆豆也聞訊趕來了,她臉色凝重地下令。
她仔細地檢查了病變的植株和土壤,心中冰冷一片。
這一種手段更為陰險,不僅要毀掉她的心血,更有可能動搖軍戶們剛剛建立起來的、種植草藥的信心——
如果“安國夫人”親自指導的藥圃,都會莫名其妙地大面積地病死,誰還敢再種?
“姐,肯定是曹正淳的人干的!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賽苗苗急得眼圈發紅,這一些藥苗傾注了她們太多的心血。
豆豆沒有立刻回答,她閉上眼睛,似乎在感知著什么。
腦海中,系統的界面微微地閃爍。
檢測到目標區域存在持續性的生物毒素污染,毒素變種,緩釋型。分析成分:混合型生物堿,神經毒性,植物細胞抑制劑……
正在匹配解毒方案……匹配成功:可利用‘七星蘚’共生菌群進行生物降解。‘七星蘚’常見于陰濕巖壁,北境山區有分布。
“苗苗,”豆豆睜開眼睛,眼神銳利,“你立刻帶幾個可靠的人,去關外北面山區,尋找一種叫做‘七星蘚’的苔蘚,它的葉片呈七角星的形狀,通常生長在背陰潮濕的巖石上面。越多越好!”
“七星蘚?姐,那個東西能治病嗎?”賽苗苗疑惑起來了。
“不是治病,是治‘地’。”豆豆沉聲道,“有人給我們的藥土下了毒,這個七星蘚或許能夠解毒。你們記住,行動要隱秘,不要聲張。”
“好!我明白了!”賽苗苗雖然不完全理解,但是對姐姐的判斷,她深信不疑,她立刻轉身去安排。
豆豆則走到藥圃旁的水渠邊,看著清澈的流水,目光幽深。
類似這一種的被動防御,永遠也解決不了問題。
曹正淳可以一次次地暗中破壞,她們不能每一次都匆匆忙忙地應付,疲于奔命。
必須想出來一個好辦法,讓對方投鼠忌器,甚至……是自食惡果。
她回到小土屋內,攤開紙筆,開始寫信。
這一封信,不是寫給簫景軒,而是寫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是一位遠在京城的,太后身邊的一位老嬤嬤。
這位嬤嬤當年曾經受過賽家一點恩惠,豆豆入京時,曾經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信中,她并未直接控訴曹正淳,而是以晚輩請教的口吻,提及北境軍民深受醫藥匱乏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