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蕙笙聽到這里,身子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陸辰川入京了?
她……來晚了一步。
簡知衡回身看她一眼,眸光沉斂,復又看向衙役:“推官案結,當向上司復命,縱再呈,也止于提刑安撫兩司,何以需親赴京城?”
衙役被這目光一觸,忙低下頭,支吾道:“小人只知是朝廷急召,欽點陸推官親赴京述職,更多的,小人便不得而知了。”
另一位衙役又道:“這分明是要升遷了吧?不愧是斷案如劍的陸推官,升得就是快……”
沈蕙笙只覺耳間嗡嗡作響,后面的,便什么也聽不進去了。
入京,升遷。
每個字,都像釘子釘在她的心口。
是啊,他怎么可以這么快?快到她望塵莫及……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放榜那日梁仲山的神情。
他就那樣怔怔地站在那里,像是被無形的巨浪吞沒,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聲息與色彩。
沈蕙笙忽然覺得,那一刻的梁仲山,和此刻的自己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陸辰川是踩著她沈家的命上去的。
簡知衡察覺到沈蕙笙的恍惚,眉宇間微微一動,卻終究沒有出聲,又或者說,他不知該如何出聲。
他偏過眸光,靜靜凝著她半瞬,終究還是收斂了所有情緒,對衙役溫聲道:“既如此,便不打擾了,多謝二位。”
隨后,他轉向她,聲音又輕了些:“我們走吧。”
若仔細一聽,這聲里,卻像是帶了幾分哄小孩般的溫柔寵溺,仿佛怕她在此刻再受一絲沖擊。
沈蕙笙茫然地點了點頭,像是跟在了他身后,又像是沒有,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講律院。
偌大的講律院幾近空寂無人,連平日應有的筆墨香都稀薄了幾分。
她在階前停住了腳步,一時竟不知該往哪里走。
簡知衡卻沒有催她,只靜靜站在她身側,與她一同沉默,看著空落落的庭前。
許久,沈蕙笙才輕輕開口,聲音微啞:“我想去京城。”
簡知衡聞側目看她,眸光微動,卻沒有立刻接話。
他看見她眼里的疲憊尚未散去,可那層薄霧之下,卻隱隱透出一種無法動搖的執拗。
她是真的想去。
不為誰,只為自己。
沉默半晌,他終是淡淡開口:“如果你是為了此刻翻案――已經晚了。”
沈蕙笙沉沉垂下眸,像是不愿去聽,仿佛這樣就能不必接受這樣的現實。
此案既已上達京城,早已不是她所能觸及的高度。
即便是打著講律院的名號,也無力回天――講律院雖然權威,但也僅有名,卻無實權。
講律院所,不過是法律參考,說得再有理,也抵不過一方朱印。
簡知衡知道她聰慧,知道許多事,不必說,她也能看得透,想得通。
他早知她志在千里,今日不過是將心聲道破。
所以,他很早便做好了,她會走的準備。
“你若志在更遠處,便應去那更高之地。”
他的聲音極輕,輕得就像一片微不足道的雪花,恰好落在她的心頭。
沒有聲響,卻在她心上輕輕一晃,仿佛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沈蕙笙眼眶微熱,卻未流淚。
她抬起眼,定定地看著他:“我一定會做到。”
她頓了頓,像是鄭重許諾:“我也一定會回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