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風聲獵獵,車內卻靜如止水。
沈蕙笙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因眼前的男子而劇烈跳動。
他溫潤、克制、且自持,卻一度在她面前失控,并非歇斯底里,而是一種近乎自傷的鋒利。
一種難的情緒涌上她的心頭,無法形容,只覺酸澀與暖意交織,像要將她整個胸腔都填滿。
她還是沒問出自己想知道的那個答案。
她在想,如果不這么迂回,而是直接問,簡知衡會回答她嗎?
可她還是不敢。
她抬眸看他,眼巴巴的,輕聲問道:“那……你會去京城嗎?”
簡知衡垂下眼簾,長睫投下一抹淺淺的陰影,將眼底的情緒遮去大半。
他沉默良久,才應道:“也許會有那么一天。”
沈蕙笙心口一緊。
她很想問他,那一天,是哪一天?
她很想問,是因為他父親的緣故嗎?
可她又覺得不是。
簡知衡不是在意權勢的人,他的人,就像他筆下的山水一樣――不染塵囂,也不逐浮華。
那一筆一畫之間,分明就是他自己。
沈蕙笙心頭微顫。
她忽然明白,正因如此,他才愿讓她去京城。
因為她和他不同。
他愿做山水間的一抹清寂,可她由始至終,想要的卻是一番天地。
思緒至此,沈蕙笙覺得不必再問了。
她懂了――感情的本質不是束縛,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如她希望簡知衡一直伴她左右,可若違背了他的本性,她寧愿孤身一人。
亦如簡知衡從未想要困住她,而是愿讓她飛往更高處。
馬車為風雪所阻,緩緩駛向臨安,卻一路未停。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下,沈蕙笙挑開窗簾望去,卻發現眼前并不是熟悉的講律院,而是位于臨安城心的提刑司。
不必問,也明白是簡知衡特意安排。
她轉頭望去,見他神色依舊沉穩,眉宇間卻隱隱壓著疲倦。
風雪長途,連他也難掩倦意,可他始終端坐未亂,目光淡然。
沈蕙笙心生歉意,低頭道:“你不必陪我,先回去休息吧。”
簡知衡眼底掠過一抹笑意,不置可否,而是看著那扇朱漆大門,輕聲道:“你想見的人,應當就在里面。”
他語溫和,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堅持:“我既送你至此,自當見你安然進去。”
沈蕙笙雙唇翕動,本想再,可下一瞬,她感受到門口值守衙役冷硬的目光,心口忽然一沉。
不待她細想,簡知衡已先一步下車,語氣平靜:“進去吧,我只送你到門口。”
沈蕙笙指尖微顫,垂眸掩去眼底的復雜情緒,只輕輕頷首,隨著簡知衡走下馬車。
門口的衙役腰刀在側,見有人靠近,冷聲喝止:“此處為提刑司要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沈蕙笙剛直起身子,準備自報家門說明來意,卻見簡知衡已穩穩上前一步。
他背影清峻挺拔,雖未著官服,卻自有一股清貴氣度,叫人不敢輕忽。
他聲線沉穩清朗,緩聲道:“講律院正講官簡知衡,煩請代為通稟――欲見陸推官。”
衙役聞神色一怔,對望一眼,立刻收斂了幾分凌厲:“原來是簡講官,失禮了!只是……”
其中一人遲疑了片刻,抱拳低聲道:“陸推官已于昨夜奉命,連夜啟程入京述職,此刻……已不在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