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轉身要走,內侍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他沒有猶豫,抬腳就朝觀星臺方向走去。宮燈一盞盞亮起,照在青石階上,映出他長長的影子。他知道今晚不能回府,也不能停下。
觀星臺建在皇宮西北角的高地上,三面環廊,中央立著一座青銅渾天儀。風從遠處吹來,帶著涼意。李淳風站在銅盤前,背對著臺階,白發披散,手里握著一把青銅羅經。他聽見腳步聲,卻沒有回頭。
“你來了。”他說。
蕭玄走上臺,目光掃過天空。紫微星的位置確實偏了。不是錯覺,也不是誤讀。那顆象征皇權的星辰,已經偏離原位三度。
“有多嚴重?”他問。
李淳風終于轉過身。他的眼睛很特別,瞳孔深處像是有星光流轉。“七日內,東宮必有血光。刀兵起于禁庭,流血過膝。這不是劫數,是人為推動的命局。”
蕭玄沒說話。
他知道東宮指的是什么。不只是那座宮殿,更是儲位之爭的核心。他剛被皇帝委以海外貢物稽查之權,蕭烈不會坐視不理。而此刻天象示警,說明對方已經動手,借天時造勢。
蘇挽月跟在他身后上了臺。她走得有些急,呼吸略重。藥箱提在左手,右手按在腰間針囊上。她看了一眼銅盤,又抬頭望天。
“能改嗎?”她問李淳風。
老道搖頭:“天機不可逆。我能看出,改不了。”
蘇挽月沒再說話。她取出七根銀針,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擲入銅盤。針尖入盤,輕微顫動。片刻后,所有針尾齊齊指向乾位——那是帝王之位所在。
“需要至親之血染卦。”她低聲說,“但……不對。不是‘至親’,是‘龍血’。”
蕭玄皺眉。
李淳風盯著銅盤看了很久,忽然抬頭看他:“你母親是貴妃?先皇后所出?”
“是。”
“族譜可曾查驗?”
“母族被誣通敵,滿門抄斬。族譜早毀。”
李淳風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聲:“那就只能賭了。若你非真龍血脈,滴血破卦,會引天雷反噬。輕則重傷,重則當場斃命。”
蕭玄抽出腰間短刃,一刀劃開掌心。
鮮血涌出,順著指縫滴落,落在銅盤中央。血珠滾過刻痕,在星光下泛著暗紅光澤。剎那間,銅盤震動了一下。那些原本靜止的星軌紋路開始緩緩轉動,像被某種力量重新校準。
一道模糊字跡浮現出來:**龍裔現,紫氣東來**。
李淳風瞳孔猛縮。
他一把抓住蕭玄的手腕,仔細看那傷口流出的血。又抬頭盯著他的臉,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人。
“你真是先皇后遺脈?”他聲音壓得很低。
“我不知道。”蕭玄收刀,“我只知道,如果這血能讓局勢穩住,那就值得。”
蘇挽月立刻上前,用銀針封住他掌心的傷口。她的動作很快,手指穩定。但她的眼神變了。她看著那句浮現在銅盤上的字,久久沒有移開。
“接下來怎么辦?”她問。
李淳風松開手,收起羅經。“三日后,卯時三刻,東宮正殿梁柱將裂。那一刻,若有持械者進入,必釀大禍。有人會趁亂sharen,嫁禍于你。”
蕭玄點頭。
他已經想好了應對方式。“我會讓袁天罡調不良人潛伏東宮周邊。張遠山那邊也會安排玄甲軍換防,以修繕為名封鎖通道。”
“不能聲張。”李淳風提醒,“天機泄露,已有反噬。”他抬手擦了下嘴角,指尖沾了一絲血跡。
蘇挽月皺眉:“你受傷了?”
“無妨。”李淳風搖頭,“我只是盡了該盡的事。剩下的,靠你們自己。”
風忽然大了起來。觀星臺上的燈火一盞接一盞熄滅。只有銅盤上的血紋還泛著微弱的光。蕭玄低頭看著那行字,心里清楚,這場風波才剛開始。
他必須搶在所有人之前布好局。
“我馬上寫命令。”他對蘇婉月說,“你回去準備藥方,通過太醫院發放,防止宮人恐慌。”
“我知道。”她點頭,“鎮心安神湯,加少量迷迭香和茯苓,能穩住情緒。”
“還有。”蕭玄繼續說,“我要寫一份《天象疏》,說明星辰運行自有規律,與人事無關。明日早朝呈遞,不能讓謠先傳出去。”
李淳風聽著,沒有反對。他只是站在原地,望著北方的天空。那里有一團云正在緩慢移動,遮住了紫微星。
“有人在利用天象造勢。”他忽然說,“不是自然之變,是人為引導。坊市、寺廟,甚至欽天監內部,都有人散布‘帝星動搖,國將不寧’的說法。這是要逼宮。”
蕭玄眼神一冷。
他知道是誰干的。蕭澤今天在殿上急于立儲,失敗后必定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借天象攪亂人心,正是他們的手段。
“不良人即刻行動。”他下令,“查清所有傳播‘天罰論’的人,一個不留。抓到源頭,直接押入地牢。”
“是。”蘇挽月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