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官跑來報告時,蕭玄正站在囚籠外。他轉身就走,腳步沒停。蘇挽月跟在后面,手里握著藥囊。
那人被綁在木樁上,臉色發青,手臂包扎處滲出血跡。看到蕭玄走近,他嘴唇動了動,聲音很輕:“我……我要說。”
蕭玄蹲下,離他一步遠。
“你說什么?”
“軍師……我知道是誰。”俘虜喘了口氣,“我不是北狄人,是三皇子府的雜役。那天送茶,他們讓我喝了藥,我就什么都不記得了。直到昨夜突圍,聽見命令,才清醒過來。”
蘇挽月上前一步,從藥囊取出一顆丹藥,塞進他嘴里。
丹藥化開,他的呼吸慢慢穩了。
“誰下的命令?”蕭玄問。
“是……是您那位兄長,三皇子蕭澤。”俘虜咬牙,“他說,只要拖住火器進度,不讓神機營成軍,北狄就會助他登基稱帝。他還說……您根本不懂權謀,早晚死在戰場上。”
風刮過營地,吹起地上的灰雪。蕭玄沒有動。他的手按在腰間螭龍佩上,指節泛白。
“他怎么聯系北狄?”
“每月初七,有人從皇城西角門出,帶密信去城外廢廟。接頭的是個戴蓮花銅牌的人。我見過一次,那人穿黑袍,臉上有疤。”
蘇挽月低頭看他手腕,用銀針挑開傷口邊緣的布條。皮膚下有一道細線狀痕跡,顏色暗紫。她又翻開他衣領,在后頸摸到一個小點。
“中毒。”她說,“和之前那些俘虜一樣。這種毒會讓人聽命于人,但不會完全失去意識。他們在利用活人傳信。”
蕭玄站起身,看向遠處押著蓮花銅牌俘虜的囚籠。那人低著頭,一動不動。
“你見過蕭澤親自下令嗎?”
“見過。”俘虜點頭,“前天夜里,我在車隊外守著糧車,看見他的人來找一個叫李四的工匠。他們說話時,我躲在馬后。李四收了一塊玉牌,說‘火藥配比已改,明日試炮必出事’。后來……后來我就被灌了藥。”
蕭玄眼神沉了下去。
李四是神機營的工匠,負責火藥調配。第108章試炮時,炮彈殘片上有異常刻痕。當時他就懷疑有人動手腳。
現在全對上了。
蕭澤不是臨時起意,是從一開始就盯上了火器。
他派人混入車隊,換掉配方,拖延進度。又在關鍵時候封鎖碼頭,卡住糧道。每一步都在拖慢前線準備。
“你還知道什么?”
“他們……還說了云州。”俘虜聲音發抖,“說守將換了新人,東門防備空虛。北狄主力會在三日后攻城,三皇子答應打開內城門做接應……否則就不許您帶兵回援。”
蘇挽月猛地抬頭。
她想起第116章繳獲的路線圖,終點正是云州東門。當時只以為是敵軍計劃,沒想到背后竟有內應要開門迎敵。
“夠了。”蕭玄低聲說。
親衛上前要把人帶走。俘虜突然掙扎起來:“別殺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可以作證!我不想死——”
話沒說完,他劇烈咳嗽,嘴角流出黑血。身體抽搐兩下,頭一歪,不動了。
蘇挽月伸手探鼻息,搖了搖頭。
“毒發了。這次不是蠱,是另一種藥。藏在牙齒里,咬破就會死。”
蕭玄盯著尸體,一句話沒說。他從懷中取出紙筆,把剛才的話全部記下。字跡工整,沒有一絲顫抖。
“把他帶走。”他對親衛說,“尸體交給不良人處理。不準泄露半個字。”
親衛領命,抬走尸體。囚籠區恢復安靜。
蘇挽月走到他身邊:“你要怎么辦?”
“現在不能動。”蕭玄收起紙張,“他在朝中有根基,貿然揭發,只會打草驚蛇。而且……云州還沒守住。”
“可他已經插手軍務,連火器都敢動。”
“所以他一定會再出手。”蕭玄看著遠方,“只要他動,就會露出更多破綻。”
蘇挽月沉默片刻,從藥囊拿出一支銀針,在指尖劃了一下。血珠冒出來,她輕輕一彈,滴在地上。
“我會查清這毒的來源。”她說,“蓮花銅牌、舊術手法、還有這些藥……都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背后一定有人在供。”
蕭玄點頭。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醫仙谷十年前失竊的那批銅牌,牽扯到被除名的旁系。而能掌握這類毒術的,除了死去的慕容柔,只剩下一個可能。
那個人還在暗處。
“你先去休息。”他對蘇挽月說,“接下來會有更多傷員送來。”
“你不走?”
“我還得看審訊記錄。”
蘇挽月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醫療區帳篷之間。
蕭玄站在原地,手中螭龍佩被攥得發燙。他抬頭看向云州方向,城池輪廓隱在晨霧里。
風卷起鴉青鶴氅的一角。他緩緩松開手,掌心留下一道深痕。
一名親衛快步走來:“殿下,不良人回報,蓮花銅牌的俘虜不肯開口。用刑也沒用,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
蕭玄冷冷道:“繼續關著。不要讓他死,也不要讓他太舒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