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兵沖進屋里的時候,蕭玄已經把青銅司南收進了袖中。
他轉身走向門外,腳步沒有停。風雪還在下,地上積了厚厚一層白。軍署大門外,五百名神機營士兵正在列隊,全都穿著黑甲,臉上抹著灰土,看不出身份。七門雷鳴炮被拆解成部件,裝在密封的輜重車里,外面蓋上糧袋偽裝。拉車的馬匹嘴都用布條綁住,不許出聲。
蘇挽月站在一輛馬車旁,手里抱著藥箱。她換了身青灰色醫官袍,腰間掛著通行文書,發間的銀針少了幾根,其余藏在袖口暗袋里。她抬頭看蕭玄走來,嘴唇動了一下,沒說話。
蕭玄走到她面前,從懷里取出一件鴉青鶴氅遞給她。“夜里冷,披上。”
蘇婉月接過,低頭穿上。衣服還帶著他的體溫。
“你真要帶我走?”她問。
“你是醫官,前線需要你。”蕭玄說,“而且……我不想再把你留在后面。”
她抬眼看他,目光有點晃。他知道她在擔心什么。這一路去云州,山路險惡,敵情不明,隨時可能遇襲。她不是戰士,沒必要冒這個險。
但她還是來了。
蕭玄沒再多勸。他知道勸不動她。她從來都不是只會聽命的人。
郭靖這時牽馬過來,身上披著濕透的斗篷。他在城外繞了一圈,確認了三條小路都沒有埋伏。他把韁繩交給親衛,向蕭玄抱拳:“前鋒已清道,可以出發。”
“好。”蕭玄點頭,“你帶三十輕騎先行,到老鴉嶺設哨,等我們信號再推進。”
“明白。”郭靖翻身上馬,一夾馬腹,身影很快消失在風雪中。
蕭玄最后掃了一眼隊伍。所有人到位,沒有多余動作。他登上主車,坐在車轅上,手按在刀柄處。車夫揚起鞭子,車隊緩緩啟動。
車輪碾過積雪,發出悶響。一行人離開軍署,穿過內城偏門,避開了主街巡邏的禁軍,轉入北側荒道。
夜色濃重,月亮被云遮住。車隊沿著山腳前行,兩旁是枯樹和斷崖。馬蹄聲被雪吸住,幾乎聽不見。只有風吹旗幟的聲音偶爾響起。
蘇挽月坐在車廂里,打開藥箱檢查。九轉還魂丹在最底層,上面壓著止血散、麻沸散和幾包應急毒理試紙。她又摸了摸袖中那支微型火藥測溫儀,確認還在。這是她自己改裝的工具,能測出火藥是否受潮或被替換。
她掀開簾子往外看。蕭玄坐在車頭,背影挺直,一動不動。她輕輕嘆了口氣,放下簾子。
半個時辰后,車隊停下整頓。
蕭玄跳下車,親自檢查每輛輜重車的封條。他走到蘇挽月的車旁,掀開簾子。“還好嗎?”
“沒事。”她說,“就是有點冷。”
他把手伸進車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涼。
“忍一忍。”他說,“到了地頭,我會讓人搭帳篷。”
她點點頭。
他沒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緊了些。“這仗打完,我就娶你。”聲音很低,像是怕被人聽見,“八抬大轎,鳳冠霞帔,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她呼吸一頓,眼眶忽然發熱。
她沒說話,只是反手回握了一下。
他知道她答應了。
周圍士兵低下頭,假裝沒聽見。有人悄悄挪開幾步,給兩人留出空間。沒人說話,也沒人笑。他們都知道這一戰多重要,也知道他們的主帥有多在乎這個女人。
車隊再次啟程。
進入第三段山路時,蘇挽月注意到一個雜役。那人穿著粗布衣,戴著破氈帽,一直跟在裝防毒面罩的箱子旁邊。他已經三次靠近那輛車,每次都在箱子邊緣停留幾息,像是在摸什么。
她皺眉,悄悄打開藥箱,取出一根銀針。趁那人不注意,她走近幾步,用針尖輕輕挑過他袖口布料,帶回一點粉末。
她回到車上,把粉末滴入試液管。液體慢慢變藍。
顯影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