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將這塊碎片的力量,不是直接灌輸給陳維(那已經試過,引發了災難),而是……引導向正在暴走“鍛造”自身的巴頓呢?
不是讓巴頓吸收碎片,而是以碎片中關于“創造”與“時間”的復雜信息為“參照”,或者“干擾源”,去影響、甚至“糾正”巴頓那失控的、陷入時間循環干擾的鍛造過程?
用一份古老的、關于“錯誤創造與時間掌控”的“模板”,去對沖一個正在發生的、危險的、被時間混亂影響的“現實鍛造”?
這想法太瘋狂,成功率可能不足萬一,而且極有可能讓巴頓的情況瞬間惡化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但……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或許能同時觸及“時間循環外溢”和“巴頓危局”兩個難題的、不是辦法的辦法!
時間漣漪越來越密集,平臺景象的重影和閃爍越來越嚴重,塔格已經半跪在地上,靠著獵人強大的意志力對抗著時間錯亂帶來的眩暈和身體失控感。巴頓身上的金屬化跡象在循環中似乎有加深的趨勢,維克多臉上的灰色紋路蔓延開始出現詭異的“分叉”和“回路”,索恩的生命氣息更加微弱飄忽。
沒有時間猶豫了。
艾琳猛地抬頭,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她看向塔格,飛快地說道:“塔格!幫我爭取一點時間!我需要集中精神,嘗試用這塊碎片……去影響巴頓的鍛造過程!這是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機會!”
塔格聞,沒有絲毫猶豫,重重點頭。他低吼一聲,憑借著驚人的意志力和對身體的控制,強行在時間亂流中穩定住身形,手持短斧,站到了艾琳和巴頓之間,如同激流中的礁石,警惕地防范著任何可能因艾琳的舉動而引發的、更劇烈的能量爆發或時間紊亂。
艾琳不再遲疑。她盤膝坐下,將滾燙的“認知碎片”雙手捧在胸前,與那枚灰光流轉的裂紋胸針緊貼。閉上雙眼,強忍著時間錯亂帶來的強烈不適和碎片傳遞的混亂情緒沖擊,將全部的心神、全部殘存的鏡海回響之力,都灌注進去。
不是去“讀取”或“釋放”碎片的力量。
而是以鏡海回響“映照虛幻、溝通隱秘”的本質為橋梁,以胸針那與陳維灰色光芒同調的灰光為引信,去小心翼翼地“引導”碎片內部那三種狂暴流轉的光焰――尤其是代表“創造”的深紅與代表“時間秩序”的暗金――將它們所蘊含的、關于“錯誤”與“痛苦”的“信息波紋”,極其精細、極其克制地,如同用最細的針尖撥動最敏感的琴弦,“投射”向不遠處,那被時間漣漪包裹、體內正進行著危險鍛造的巴頓。
她想象自己是一面特殊的鏡子,不反射真實,而是將一種“錯誤的可能性”與“時間的教訓”,映照進另一個正在發生的“現實進程”之中。
這是一個無比精細、無比危險的操作,如同在沸騰的油鍋里穿針引線,稍有不慎,就是引火燒身,或者將巴頓推入更深的深淵。
碎片的三色火焰在她的引導下,開始以一種奇異的頻率波動。深紅與暗金的光芒,化作兩道極其細微、幾乎不可見的光絲,從碎片中剝離出來,蜿蜒著,穿過混亂的時間漣漪,探向巴頓的身體。
第一縷深紅光絲觸碰到巴頓體表那熾熱紅光的瞬間――
“轟!”
巴頓的身體猛地向上彈起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敲擊!他體內那狂暴的熔爐之光驟然變得無比刺眼,皮膚上的金屬化紋路如同活了一般瘋狂蔓延!他發出一聲壓抑在喉嚨深處的、不似人聲的痛苦低吼!
“艾琳!”塔格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艾琳臉色慘白,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但她的手穩如磐石,心神沒有絲毫動搖。她繼續引導,這一次,暗金光絲也悄然融入。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巨石的池塘,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劇烈反應!
以巴頓為中心,一股強大得多的、混合了熾熱創造之力與混亂時間之力的無形力場,猛地爆發開來!不僅將塔格逼得連連后退,甚至將那不斷從地底傳來的時間漣漪都短暫地沖散、扭曲!
巴頓的身體懸浮起來,離地半尺,被紅金交織的光芒徹底包裹。他體內的“鍛造”進程,仿佛被強行按下了快進鍵,又像被拖入了一個獨立而狂暴的“時間加速循環”!金屬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他整個人仿佛正在迅速向一尊熾熱的、充滿痛苦生命力的“鐵像”轉變!
然而,就在這看似無可挽回的墜落時刻――
艾琳引導過去的、碎片中的“錯誤認知”信息,開始發揮作用了。
那深紅光絲中蘊含的“創造偏執”――不顧一切、強行塑造、最終引火燒身的教訓――與巴頓自身“心火”那純粹的、守護性的創造本能,產生了劇烈的沖突和對比!
那暗金光絲中蘊含的“時間掌控謬誤”――試圖編制一切、反而墜入悖論循環的痛苦――與外界干擾的、混亂的時間漣漪以及鍛造過程本身需要的時間律動,產生了復雜的干涉!
巴頓那無意識的、瀕臨暴走的“鍛造”進程,在這內外雙重信息的劇烈沖擊和干擾下,突然陷入了某種極其短暫的“停滯”和“自檢”。
就像一門失控的巨炮,在即將炸膛的瞬間,炮手殘存的本能,突然“看”到了炮彈軌跡上不該有的障礙物,手指在扳機上出現了那么一剎那的僵硬和疑惑。
緊接著,在艾琳和塔格震驚的注視下,巴頓身上那瘋狂蔓延的金屬化趨勢,停止了。
不僅停止,那些已經蔓延開的、暗沉如鐵的色澤和淬火紋,竟然開始極其緩慢地……回流!如同退潮般,從四肢末端,向著軀干核心收縮!熾熱的紅光也隨之向內收斂,不再狂野地外放,而是更集中、更穩定地匯聚在他心臟位置,仿佛失控的熔爐被重新約束回了爐膛。
而與此同時,一種新的、微弱卻清晰的“韻律”,開始從巴頓心臟位置那收斂的紅光中傳出。
那不再是混亂的、被時間漣漪干擾的節拍。
那是一種……沉重、堅定、充滿耐心與重復意味的――
“鍛打之聲”。
咚……咚……咚……
仿佛有一柄無形的巨錘,正在一下,又一下,富有節奏地敲擊著某種堅韌無比的核心。每一聲“咚”響,巴頓身上回流的金屬色澤就更淡一分,生命的氣息就更凝實一分,那紅光就更內斂溫順一分。
他懸浮的身體,緩緩落回地面。
時間漣漪掃過他的身體,不再引起劇烈的閃爍和重影,反而像是被那穩定的“鍛打之聲”撫平、吸納,成為了這新生鍛造韻律的一部分背景波動。
艾琳猛地睜開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她成功了?不,準確說,是碎片中關于“錯誤”的信息,如同一次強烈的“干擾”或“反向刺激”,驚醒了巴頓瀕臨湮滅的“鑄造者本能”,讓那失控的暴走,轉向了一種更接近其回響本質的、有意識的、抵抗干擾的深度鍛造!
他不再是被動承受自身回響的異化,而是在無意識的深淵邊緣,憑借本能,開始了一場針對自身“異化狀態”的、兇險萬分的“自我鍛打與修復”!
代價是,這個過程將更加漫長、更加痛苦,且與陳維引發的時間循環外溢,以及碎片中的錯誤信息,產生了更深的糾纏。
但至少,希望的火苗,從毀滅的邊緣,被重新拉回,并燃成了另一種形態。
艾琳虛脫般地向后倒去,被及時沖上來的塔格扶住。她手中的“認知碎片”光芒黯淡了許多,三色火焰的流轉恢復了緩慢和疲憊,仿佛剛才的引導耗盡了它殘存的活躍意念。胸針的灰光也微弱下去。
塔格看著呼吸雖然依舊沉重艱難、但體內那股狂暴毀滅感已被一種沉重堅韌的“鍛造感”取代的巴頓,又看了看臉色蒼白、耗盡精神的艾琳,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憋悶許久的濁氣。
“他……撐住了?”塔格聲音干澀。
艾琳虛弱地點頭,目光又擔憂地看向維克多和索恩。巴頓這里出現了轉機,但教授和索恩的狀態,依然不容樂觀,且同樣深陷在這越來越強的時間漣漪影響之下。維克多臉上的灰色霜花紋路,在時間亂流中生長得越發詭異;索恩的生命共鳴,依舊雜亂脆弱。
而腳下,從核心圣殿傳來的、引發這一切的時間波動,非但沒有減弱,反而似乎……在醞釀著某種更深層次、更劇烈的變化。
陳維的意識戰場,顯然遠未結束。
時間的循環之戰,剛剛打斷了一個危險的支線,而主戰場的勝負,以及它帶來的更廣泛的連鎖影響,依然籠罩在濃霧之中。
平臺上的時間漣漪,隨著巴頓這邊鍛造韻律的穩定,似乎被短暫地撫平了一部分。但遠處,穹頂的“源核”寶石,其旋轉的速度,似乎……出現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不穩定的顫動。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更深的地底,敲打著這個維系一切的系統的最核心的“軸”。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