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教授口中吐出的“深淵低語”四個字,如同在陳維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起的不僅是波瀾,更是深藏在血脈與靈魂中的共鳴。他懷中那枚古玉幾乎在同時傳來一陣清晰而古老的悸動,仿佛沉睡的巨獸被喚醒了真名。但他強行壓下了所有的異樣,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臉上依舊保持著因精神透支而帶來的虛弱與困惑。
“深淵……低語?”他重復著這個詞,聲音沙啞,帶著恰到好處的不解。
維克多教授沒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第七閱覽室那扇唯一的、被厚重簾幕遮擋的窗戶旁,側耳傾聽了片刻,確認無人窺探后,才轉身回來,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孩子,巴頓,”他的目光在陳維和鐵匠身上掃過,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空氣中沉睡的秘密,“事到如今,有些事,必須讓你們知道得更清楚了。這不僅關乎陳維的安危,更可能關乎我們所有人,乃至這個世界的未來。”
他坐回座位,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秘序同盟’,并非你們想象中的那種秘密結社或者單純的學術團體。”維克多教授開始了講述,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追溯歷史的悠遠感,“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上古‘寂靜革命’之后,那段歷史被刻意抹去的黑暗年代。”
“當時,一部分先驅者,在目睹了‘第九回響’被剝離、世界回響體系開始失衡衰減的慘狀后,陷入了深深的反思與絕望。他們分裂成了幾派。”
“其中一支,也就是后來的‘靜默者’,他們認為‘第九回響’的本質就是吞噬與終結,它的沉寂是必要的犧牲,而維護這種‘寂靜’,扼殺一切可能擾動現狀的‘變量’,是延續世界存在的唯一途徑。他們走上了極端保守的道路,成為了歷史的守墓人和真相的埋葬者。”
“而另一支,則堅信最初的‘九柱回響’平衡體系才是宇宙的正道。‘第九回響’并非毀滅者,而是不可或缺的‘平衡閥’與‘凈化器’。他們認為,找回被掩埋的真相,理解‘回響衰減’的真正根源,并設法修復失衡的體系,才是拯救世界的唯一希望。這一支的先驅者,在巨大的壓力和追殺下,轉入了更深的地下,以極其隱秘的方式傳承著知識,探尋著線索――他們,就是‘秘序同盟’的雛形。”
陳維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維克多教授的講述,與他從古玉和那卷古老卷軸中獲得的信息相互印證,補全了那段被塵封歷史的關鍵拼圖。
“同盟發展至今,成員已然不多,且分散在世界各地,身份各異。有像我這樣埋首故紙堆的學者,有像艾琳?霍桑那樣守護著古老秘密的‘守望者’,也有像巴頓先生您這樣,雖非正式成員,但理念相近、可以提供幫助的‘協作者’。”維克多教授看了一眼巴頓。
巴頓哼了一聲,抱臂道:“老子不管你們什么同盟不同盟,老子只認道理!世界失衡了就得修!誰攔著修,誰就是老子的敵人!”
維克多教授微微頷首,繼續道:“同盟的核心宗旨,是‘探尋本源,守護平衡’。我們致力于搜集和研究一切關于回響體系,尤其是關于那被抹去的‘第九回響’的線索。我們相信,‘回響衰減’并非不可逆轉的自然規律,而是系統缺失關鍵部件后發生的‘病變’。找到病因,找回缺失的‘基石’,世界或許還有救。”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陳維身上,帶著一種復雜難的情緒:“陳維,你的出現,你獨特的感知,你與‘燭龍回響’的親和,尤其是你能隱約觸及那被沉寂的‘第九回響’邊緣的能力……在同盟內部一些古老的預和記載中,被認為是‘鑰匙’出現的征兆。”
“鑰匙?”陳維感覺喉嚨有些發干。
“一把可能打開被封印歷史大門的鑰匙,一把可能重新連接失衡回響的鑰匙。”維克多教授的語氣帶著一絲敬畏,也帶著深深的憂慮,“但這把鑰匙,也必然會引來所有不希望門被打開的力量的瘋狂覬覦和扼殺。‘靜默者’視你為必須清除的‘變量’,那些制造詭異機械、行走在歧途上的瘋子可能想捕獲并研究你,而秩序鐵冕……他們維護著表面的穩定,任何可能引發大規模混亂的‘異常’,都在他們的清除名單上。”
陳維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籠罩下來,比巴頓的鍛造錘更加沉重。他不僅僅是在為自己掙扎求生,更是在不知不覺間,被推到了一個關乎世界命運的巨大漩渦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