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一個廢棄的鐵砧上,發出“鐺”的一聲巨響,整個工坊仿佛都震動了一下。
“暴殄天物!狗屁不通!”他憤怒地低吼,周身“鑄鐵回響”的波動如同失控的爐火般劇烈翻騰。
陳維看著巴頓憤怒的背影,心中卻是一動。巴頓對回響力量的理解,似乎更側重于“創造”與“物質”本身的和諧與穩定,對于這種強行糅合、不計后果的造物方式深惡痛絕。這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他掙扎著從工作臺上坐起身,忍著眩暈,輕聲問道:“巴頓先生,您說……器物,也有它的‘回聲’嗎?”
巴頓猛地轉過身,有些意外地看了陳維一眼,似乎沒料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他臉上的怒容稍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自豪與深沉的鄭重。
“當然有!”他斬釘截鐵地說,走回工作臺,拿起他那柄巨大的鍛造錘,手指撫過錘頭上那些暗紅色的、仿佛血脈般流淌的紋路,“老子的每一錘落下,不只是改變金屬的形狀,更是將老子的意志,老子的‘回響’,老子對‘平衡’與‘力量’的理解,一起敲打進去!一件真正的作品,它不是死物!它承載著創造者的魂!它會記住爐火的溫度,記住錘擊的力度,記住成型那一刻的完美平衡!”
他舉起錘子,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它的‘回聲’,就是它在使用者手中發揮出的效能,是它在歲月中留下的痕跡,是它與世界產生的共鳴!這才是真正的‘鑄鐵回響’!不是蠻力,是賦予物質以靈魂和使命!”
他放下錘子,目光再次落到陳維身上,尤其是他依舊緊握在手中的那枚古玉,以及之前顛簸中從口袋滑出了一角的那塊破碎的懷表。
“就像你那塊玉……”巴頓的聲音低沉下來,“老子能‘聽’到它里面的‘回聲’,古老、沉重,帶著一種……仿佛支撐過整個天空、又碎裂過的悲傷和堅持。它不屬于‘鑄鐵’,但老子尊重它!因為它有魂!”
他又指了指那塊破碎的懷表:“至于這個……時間的力量在它身上留下了太深的刻痕,又因為某種強烈的沖擊而破碎。可惜了,原本也是個不錯的載體。”
陳維心中震動。巴頓雖然語粗豪,但他對“器物之魂”的理解,對“回聲”的感知,竟如此深刻而直接。這無關知識的淵博,而是一種源于實踐、源于與物質世界最深層次交流的直覺智慧。
他看著巴頓,看著這間雜亂卻充滿生命力的工坊,感受著那純粹而熾熱的“鑄鐵回響”,一個念頭逐漸清晰。
他需要修復懷表,不,不僅僅是修復,是讓它以新的形態“重生”。這不僅是紀念,也可能成為他掌控“燭龍回響”的一個重要媒介。而眼前這位看似暴躁、實則對造物本質有著深刻理解的鐵匠,或許正是能幫助他完成這件事的最佳人選。
“巴頓先生,”陳維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迎上巴頓的審視,“您能……幫我修復它嗎?不是恢復原樣,而是……用您的方式,讓它獲得新生,讓它能更好地……承載‘時間’?”
巴頓愣住了,他看看陳維,又看看那塊破碎的懷表,銅鈴大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了濃厚的興趣和一種遇到挑戰時的興奮光芒。
他摩挲著下巴上鋼針般的胡茬,發出沙沙的聲響,半晌,才咧開一個大大的、帶著狂野笑意的笑容:
“有意思!用老子的錘子,去敲打時間的載體?哈哈!小子,你他娘的還真會給人出難題!不過……”他一把抓過那塊破碎的懷表,在手中掂量著,眼中閃爍著工匠遇到稀有材料時的精光,“這活兒,老子接了!正好試試前幾天搞到的那塊‘星黯鋼’!”
鑄鐵的回聲,即將為時間的碎片,譜寫出新的樂章。而陳維與這位矮人鐵匠的聯盟,也在這充滿金屬與火焰氣息的工坊里,打下了第一塊堅實的基石。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