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隱星沉,百川院的飛檐在墨色里浸成剪影。
湄若站在小青峰的山巔,指尖劃過虛空,淡金色的傳送門應聲而開。
她沒有選御劍,今夜要做的事,需得更隱秘些,不想李蓮花發現。
一步跨入門內,周遭的氣息已從小青峰的草木清氣,變成了百川院。
她對這里的布局全然陌生,猶豫片刻,終是散開了神識
這是她修煉以來頭一遭動用神識,無形的感知如水流般漫開,掃過錯落的院落、緊閉的窗欞、巡夜護衛的腳步聲,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整座百川院的地形已在她腦海里織成一幅清晰的圖。
“倒是省了問路的功夫。”湄若低笑一聲,身形如柳絮般掠上屋頂。
青瓦在腳下無聲滑動,她循著神識捕捉到的那道怨毒氣息,往西北角落的院落掠去。
那是云比丘的住處。自從問心陣揭了他的底,這院子便成了百川院的禁地,連灑掃的雜役都繞著走,此刻更是靜得能聽見蟲鳴在墻根下此起彼伏。
湄若落在院墻邊的老槐樹上,枝葉掩住身形,往下望去
窗紙上映著個枯坐的身影,正是云比丘。他沒點燈,就著窗外漏進的月光,對著空蕩的屋子喃喃自語,聲音里裹著化不開的怨毒:“李相夷……你憑什么?憑什么你死了都能攪得我不得安寧?為什么要活過來?”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盞翻倒在地,碎裂聲在寂靜里格外刺耳:“還有白江淳那個老狐貍!明明早就知道,卻看著我跳火坑!紀漢佛、石水……一個個都裝得人模狗樣,誰不是盼著你死?憑什么最后只有我被釘在恥辱柱上?”
“碧茶是我下的又如何?人是我故意引去的又如何?”他忽然低笑起來,笑聲像破鑼般嘶啞
“要不是你李相夷太礙眼!阿譙怎么會想除了你,憑什么你就該是天之驕子,我就得做你背后的影子?”
湄若在樹上聽得眉峰直皺。白日里見他那副模樣,還當他多少有點悔意,沒想到夜深人靜時,竟全是這等齷齪心思。
果然是披著袈裟的豺狼,平日里的慈悲全是裝給外人看的,內里的嫉妒與貪婪,比誰都要濃稠。
她輕輕一躍,落在院中的青石板上,腳步輕得像片落葉。
湄若抬手推開虛掩的房門。月光順著門縫淌進去,照亮她清冽的眉眼。
云比丘武功雖失,卻是可以聽到明顯的門軸的聲音。
云比丘猛地抬頭,看清來人后,瞳孔驟然收縮。
他雖只在沉舟閣見過湄若一面,卻記得那張清冷的臉――就是這個女人,拿出留影石揭穿了他的罪行,就是這個女人,站在李蓮花身邊,眼神里滿是輕蔑。
他強壓下心頭的恐懼,故作鎮定地喝道:“是你……?竟敢擅闖百川院!我可是百川院的院主!”
“百川院?”湄若嗤笑一聲,緩步走到他面前,指尖凝聚起一絲靈力,“一個藏污納垢的地方,也配叫‘百川”
湄若緩步走近,腳步聲落在青石板上,像重錘敲在云比丘的心上,“一個被廢了丹田、人人唾棄的偽君子罷了”
她停在云比丘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白天在小青峰,你不是還哭著求李蓮花饒命嗎?怎么夜里沒人了,倒敢嘴硬了?”
云比丘被戳中痛處,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
他想起白日里自己磕頭求饒的狼狽模樣,又想起此刻對方只是孤身一人,心頭忽然生出一絲僥幸
他雖沒了武功,但百川院畢竟是他的地盤,只要拖延時間,等其他執事聽到動靜趕來,定能擒住這個女人!
狂妄自大看不起女人,他完全忘記了湄若白天揮手喚光幕的手段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云比丘往后縮了縮,試圖與湄若拉開距離,“李相夷已經廢了我的武功,算是饒了我一命。你若是他的人,就該聽他的話,不該再來找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