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美愕-->>然張大嘴巴,自己的琉璃盞怎么就滾了過去?難道是剛才鼓掌時候動作太大,不小心撞到了?
    旁邊身影一閃,程宗揚縱身躍到殿中,一手扶起合德,一手握住她的纖足,小心按了按。還好,沒有傷到骨骼。
    趙合德痛得咬住唇瓣,美目仿佛蒙上一層水霧。
    魚弘志一臉惋惜地咂了咂嘴,抄起筷子,將那條沾污的素袖從自己湯盆里撥了出來,丟到一邊。
    殿外驀然暴發出一陣大笑,笑聲肆無忌憚。
    接著應合般又是一陣大笑,不多時,笑聲四起,奚落的譏笑聲響成一片。
    趙合德雙目含淚,一手挽著程宗揚的手臂,玉頰藏在袖后,身子微微發顫。她聽說夫君在斗舞中落在下風,鼓足勇氣出來跳舞,卻沒想到不小心失足滑倒,反而成了眾人的笑柄。
    程宗揚盯著殿外一名笑得最起勁的濃髯侍衛,心頭一陣火大。他冷著臉握緊拳頭,不管這廝是誰家護衛,他要再敢笑,自己拚著當場落了唐國諸王的面子,也要給他來頓狠的!
    楊玉環面沉如水,忽然道:“他們幾個哪兒來的?”
    高力士仔細看了一眼,低聲道:“有些面生。奴才去問問。”
    “問個屁!”楊玉環鳳目生寒,“全逮起來,關馬廄里!一人喂他們十斤馬糞!讓他們笑去!”
    “是!”
    哄笑聲中,一個纖美的身影走了過來。那女子戴上著一只鳳釵,面上戴著一幅輕紗,露出的雙目宛如秋水。她雙手交握,款款走到殿中,輕柔優雅的步履仿佛帶有一種奇特的魔力,宛如一株搖曳生姿的花枝,冉冉行來,宛如拂水行香,讓人一眼望去,便挪不開目光。
    趙飛燕儀態萬方地走到殿內,俯身扶住妹妹,柔聲道:“要緊嗎?”
    趙合德眼淚含含地搖了搖頭。
    “你先去歇歇。”趙飛燕嫣然一笑,“我來好了。”
    殿中一片寂靜,連方才笑得最響的幾人都沒了聲音,一個個張著嘴巴,愣愣看著那個美絕人寰的身影。
    程宗揚將趙合德橫抱在臂間,往座席走去。路過魚弘志時,微微點頭示意,為方才衣袖掉到他席上道了聲:“抱歉。”
    趙飛燕足尖輕輕一點,那只絆倒趙合德的琉璃盞打了個轉,蓮花狀的盞口朝上,穩穩落在地毯上。
    趙飛燕沒有換舞衣,她穿著一件白色的廣袖襦衫,衣角繡著扇狀的合歡花,下面是一條鮮紅的百褶羅裙,臂間挽著一條飄飄欲飛的長帶。
    她探足踏在琉璃盞上,然后雙袖一展,接著合德方才的舞姿,嬌軀輕盈地旋轉起來。
    趙飛燕甚至沒有用換足的動作,僅僅是一只足尖踩在透明的琉璃盞上,那條百褶羅裙便如同怒放的花朵般綻開,裙裾飄舞浮動,仿佛要乘風飛去。她一邊旋轉,一邊嬌軀后仰,雙袖舉起,宛如一枝凌霄,迎風招展。
    腰肢如玉,彎轉似環,眼看就要彎到極限,忽然她足尖一點,整個身子輕盈地飛起,在空中輕柔地舒展開來。她方才的旋轉快得讓人目不暇接,此時的飛躍卻舒緩得令人難以置信,那具纖美的玉體仿佛失去重量,臂間的長帶翻卷著飛上空中,然后足尖一點,落在琉璃盞內。
    眾人這才意識到她剛才做了一個后空翻,與落點都在那只寬不盈掌的琉璃盞內,前后不差毫厘。
    短暫的愕然后,殿中發出一片驚嘆聲。連程宗揚都瞪大眼睛,完全沒想到趙飛燕的舞技如此驚人。
    她長袖甩到肩上,身子優雅地傾斜過來,面上的輕紗飛起一角,露出一點明艷的紅唇。她身體傾斜的角度已經超過了人們認知的極限,當旁觀者以為她會摔倒時,她卻衣袖輕輕一卷,帶起一抹香風,傾斜的身體仿佛被那股香風吹起,在她腳下,那只琉璃盞的盞口已經觸到地毯,也隨之回到原位。
    忽然手背一痛,又被楊玉環擰了一把。程宗揚怒目而視,還沒開口,楊玉環便問道:“痛不痛?”
    “廢話!”
    楊玉環玉手捂住胸口,“原來不是在做夢……”
    程宗揚真想吐她一臉血,你擰自己好不好!
    楊玉環張開手臂,“合德妹妹……”
    趙合德連忙道:“我腳也有一點點痛。”
    “我幫你揉揉!”楊玉環不由分說,一把挽住趙合德的纖足,一邊揉,一邊望著場中驚嘆道:“飛燕姊姊怎么能跳這么好?身輕如煙,簡直吹口氣都能飛起來。”
    程宗揚也在暗自驚嘆,怪不得劉驁不顧呂雉的反對,一意孤行,把她立為皇后,趙飛燕出身寒微,全憑著容貌舞技成為六宮之主。忽然間,程宗揚生出一絲愧疚,她跟著自己真是可惜了。這樣驚人的長處,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注意到,很大程度上,只把她當成一只賞玩的花瓶。而趙飛燕也從來沒有以此爭寵,只默默由著自己予取予求,憑君盡歡。
    趙飛燕舞姿愈發華美,在琉璃盞上輕揚婉舉,流露出萬種風情。
    殿內殿外,無論親王,還是樂工、侍者,無不心馳神往,沉浸在她醉人的舞姿中。小環張著紅唇,目光中滿是崇拜。魚玄機一眨不眨地望著殿中的麗人,連手中的玉葉冠也忘了戴。
    李炎和李溶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前伸長,看得目不轉睛。李成美的方響也忘了打,這會兒并膝挺身,渾然不知自己是在跪著看。
    一曲跳罷,趙飛燕輕云般飛起,踏階而上,轉瞬間便芳蹤杏然,只剩下那只琉璃盞靜靜留在地毯上。
    忽然有人道:“這莫不是漢宮的掌中舞?”
    撫王李纮滿臉震驚,早把裝傷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他一手撫膺,驚訝地說道:“傳聞漢國趙皇后寵蓋六宮,精擅歌舞,天子曾命內侍手持水晶盤,趙后于掌上起舞,身輕如燕,若執花枝顫顫然.。。。。“老夫還以為傳聞過其實,不意今日竟然能親眼得見,較之傳聞,有過之而無不及!”老親王捶著胸口,幾乎墮淚,“老夫這輩子……沒白活啊!”
    話都說到這兒了,程宗揚不能再默不作聲,“家中內眷正好去過掖庭,學了些漢宮舞技。讓諸位見笑了。”
    “笑啥啊。”李纮倒是爽快,抹著眼角道:“程侯一曲慷慨悲歌也就罷了,那位內眷的歌喉,已經堪稱絕世仙音。這位的掌中舞飄舉如仙,更是天上少有,世間絕無。老夫今日是心服口服!”
    李纮說著連連拱手,程宗揚卻是一肚子的郁悶。什么叫也就罷了?我堂堂麥霸,不要面子的啊?回頭還得再射你一箭。
    “不服!”楊玉環道:“我就是不服!”
    程宗揚提醒道:“你剛才都看傻了,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看傻了我也不服!”楊玉環道:“我也能跳!”
    “要不你試試?那琉璃盞要不被你踩成八瓣,我程字倒著寫。”
    “那是你沒見本公主跳的胡旋舞!”楊玉環口氣滿滿地說道:“絕對讓你心服口服!”
    “這么自信?”
    “賭十萬金銖!鐵定讓你服氣!”
    楊玉環說著貼到他耳邊,小聲道:“趕緊說服!回頭我專門跳給你看。”
    程宗揚嗤笑一聲,“你當我沒看過?”
    那張嬌艷的紅唇幾乎貼到他耳朵上,齒舌生香地輕吐蘭芳,“光屁股的。”
    程宗揚像被人戳到肺管子,一陣劇咳,當即道:“服!”
    楊玉環把筆塞給他,“寫下來!寫下來!”
    “真跳?”
    “我數三下,你要不寫,我就改主意了。”
    程宗揚二話不說,提筆一揮而就,寫了個大大的服字。
    楊玉環喜滋滋拿起來,“字寫得好爛。”
    “知足吧。這就不錯了。”
    “都看見了吧?”楊玉環舉起那張紙,“程侯給我寫的服字!白紙黑字,童叟無欺!”
    大爺的,你光屁股給我跳胡旋舞,就為了換這一個服字,還覺得挺值?程宗揚真不理解楊妞兒的腦回路。八成是腦子有包吧。
    眾人配合地發出一陣“格格”的笑聲。太真公主話都放這兒了,還不趕緊捧場?這么不開眼的,早就被打死了。
    楊玉環終于滿意了,將那張紙交給高力士收好,豪爽地說道:“你們好生喝著,我去招待程侯的內眷。”
    眾人乖巧地說道:“阿姊慢走。”
    “姑姑慢走。”
    “姑奶奶,我也想去……”
    “滾!”
    程宗揚沒有理會眾人的目光,抱著趙合德登上樓梯。楊玉環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好歹看在合德的面子上,沒跟他翻臉。
    趙合德小臉通紅,在他懷中小聲道:“我聽到了……”
    “咳!咳咳……”
    程宗揚一陣猛咳,小聲叮囑道:“別亂說。萬一她反悔了呢?”
    趙合德聲如蚊蚋地說道:“我也可以……不會反悔的。”
    少女鶯聲軟語,程宗揚不由得心頭鹿撞,腹下一團火熱。
    忽然有人叫道:“主上!”
    敖潤背著鐵弓,滿頭是雪,手中拿著一只用來盛放文牘的木匣,如飛般狂奔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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