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掛鐘的秒針,像是踩在人心尖上的鼓點,正一步步走向那個注定的時刻。
凌晨一點十七分。
毫無征兆,主控室里警報聲炸響,尖銳的蜂鳴像是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進每個人的耳膜。
“報告!桂南中繼站信道擁塞!三級警報!”值班員的喊聲變了調。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滑出刺耳的摩擦聲。
大屏幕上,代表桂南方向的信號流瞬間從平穩的綠色變成了代表堵塞的血紅,數據瀑布一樣瘋狂刷新。
“總師,不對勁!”林小川的臉色刷一下白了,雙手在鍵盤上敲得噼啪作響,“主頻段出現持續性窄帶干擾,掃描軌跡……我靠,這不就是‘新聲計劃’早期廢掉的那套跳頻序列嗎?!”
我心里咯噔一下。
廢棄的序列。
這不是天災,這是人禍。而且是熟人作的案。
他們甚至懶得自己寫一套新的攻擊代碼,直接從我們的垃圾堆里撿了件舊武器,擦亮了就捅了過來。
這哪是攻擊,這他么是開卷考試,考題還是我們自己出的。
“小川,慌什么,”我走到他身后,手搭在他不停抖動的肩膀上,聲音穩得像塊鐵,“啟動‘回聲陷阱’預案。”
林小川猛地一怔,隨即眼冒精光,臉上的緊張瞬間被一種近乎殘忍的興奮取代:“明白!給他們開個vip包房!”
所謂的“回聲陷阱”,是我們早就埋下的一個坑。
它會開放一條看似脆弱的低優先級虛擬鏈路,像個熱情好客的門童,把所有攻擊流量都客客氣氣地請進去。
而在這條路的盡頭,沒有核心數據,只有一個與世隔絕的仿真系統,以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攝像頭。
你想怎么演,我們給你搭臺,還全程高清錄像。
蘇晚晴快步走了過來,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屏幕上注入的流量波形圖:“他們在復現!是81年桂南那次暴雨斷聯的恢復流程!你看,三次握手請求,間隔標準得像教科書,第七秒……音頻標記進來了!”
她的話音未落,一陣微弱而熟悉的電波噪音從分析儀的揚聲器里傳了出來。
“他們在照著老操作手冊演戲。”蘇晚晴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
“那就讓他們把戲唱完。”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感覺嘴里那股隔夜茶的味道都帶上了幾分快意。
我朝林小川偏了偏頭:“遠程給他們推送一組‘偽成功’反饋信號,告訴他們,系統已經聽話地降級了。演員這么賣力,我們這些當觀眾的,總得給點掌聲。”
接下來是漫長的四個小時。
對方顯然對我方的“配合”十分滿意,像個強迫癥晚期患者,按部就班地把我們數據庫里封存的七種歷史應急預案挨個演練了一遍。
每一步操作,每一個指令,都被“回聲陷阱”貪婪地記錄下來,轉換成一行行冰冷的數據,存進我們的服務器。
他們以為自己在攻城略地,殊不知自己只是個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的傻子。
最危險的一幕,出現在第三階段。
一陣夾雜著電流雜音的男人聲音,突然從主控臺的應急頻道里傳了出來,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風停了,點燈。重復,風停了,點燈。”
我瞳孔驟然一縮。
是周振聲的聲音。
這句應急口令,正是當年那次事故中,他親口播報的。
這是在攻心。
他們賭的就是我們的值班員里,還有聽著周振聲故事長大的“徒子徒孫”,賭他們會下意識地服從這鐫刻在記憶深處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