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輕響,我拉緊了密封袋的黑色扎帶,順手在那張黃色的“涉密廢棄物”標簽上簽下了日期。
袋子里那堆扭曲的銅片還帶著機器切割后的余溫,像是一具剛剛冷卻的尸體。
我沒急著把它送進焚燒爐,而是轉身坐回工位,手指在鍵盤上敲出一串檢索指令。
屏幕閃爍了兩下,全所固定資產清單像瀑布一樣刷了下來。
既然有人想用老皇歷殺人,那我就得看看,這所里到底還埋著多少本“老皇歷”。
篩選條件輸入:非標設備、自制改裝、歷史保留。
回車敲下的瞬間,屏幕上跳出了三十七個紅點。
其中十六個,狀態欄顯示的是刺眼的“在用”。
我盯著這十六個光點,點燃了一支煙。
直接下令回收?
不行,動靜太大,容易打草驚蛇,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睛正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要是強行收繳,保不齊就會有人狗急跳墻,提前引爆這些雷。
“通知后勤和各技術班組,”我按下桌上的通話器,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最近雨水多,明天開始進行全所防汛防潮專項檢查。所有服役超過十年的老設備,都要上報運行狀況和應急替代方案。理由是防止受潮短路。”
蘇晚晴推門進來的時候,手里已經拿好了擬定好的檢查表。
她把表格放在我面前,指甲在其中一欄上輕輕劃過。
那一欄是她臨時加的:“是否具備脫離中央認證系統的獨立運作能力”。
“這招夠狠。”我吐出一口煙圈,看著那個看似不起眼,實則刀刀見血的問題,“這是在逼著他們自查家底。”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蘇晚晴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如果是正常設備,這一欄填‘否’就行了。但如果是留了后門的‘特制版’,填表的人手會抖的。”
次日傍晚,匯總報告堆在了我的案頭。
大部分班組的回復都很枯燥,唯獨電氣班那張表,讓我的目光停滯了三秒。
那是一臺1972年產的信號再生器,也就是俗稱的“放大頭”。
在功能備注那一欄,老羅那筆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可手動輸入八秒基準音觸發同步”。
而在括號里,還有一行更小的字:“周工監制,應急保命用。”
八秒基準音。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墻角的碎紙機。
那個被我絞碎的銅口琴,吹完一段完整的《東方紅》引子,剛好也是八秒。
這就是鑰匙。
“把這個復印三份。”我把表格遞給蘇晚晴,手指在桌面上無聲地敲擊著,“一份歸檔,一份給我。第三份……今晚那個技術簡報送到周振聲手里的時候,記得把這張紙夾在最中間。”
不用我說第二遍,蘇晚晴眼里閃過一絲了然的光,轉身出去了。
這一夜,風平浪靜。
第三天晨會,氣氛有些微妙。
電氣班長老羅一直低著頭搓著那雙滿是老繭的手,眼神飄忽,不敢跟我對視。
會議剛要結束,他突然站了起來,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林總師,那個……有個事兒。”老羅吞吞吐吐,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那臺72年的再生器,我想申請報廢。昨天檢查發現絕緣層老化嚴重,怕……怕漏電。”
絕緣層老化?那東西外殼是膠木的,再放五十年也漏不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