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窗外泛青的天際線,雪粒子不知何時停了,屋檐下的冰棱在晨光里閃著碎鉆似的光。
林小川搓著凍紅的手湊過來:“林總,遼西那雷達站我查過了,雖說是廢棄的,但天線基座是鋼筋混凝土澆的,改改能當臨時信號中繼。老羅說帶兩套備用電源,再把老吳頭留下的短波電臺搬過去――”
“三天一輪班。”我打斷他,手指在工作日志上畫了道線,“你和老羅輪流守,每趟帶夠七天的干糧。記住,任何異常信號都要記,哪怕是靜電干擾。”我抬頭時,正撞進老羅布滿血絲的眼睛――他昨晚蹲在機器旁畫了半宿電路圖,工裝領口還沾著爐灰。
“放心吧林總。”老羅用拇指蹭了蹭工裝內側的梅花刺繡,那是當年吳師傅帶著女工班給大伙兒繡的,“我和小川帶著口琴呢,真遇上事兒,咱就吹《我的祖國》。”他說這話時,喉結動了動,像在吞咽什么。
我沒接話,伸手摸了摸rks07的金屬外殼。
這機器在墻角蹲了三十年,此刻屏幕上的“連接中”還在跳動,像顆有了心跳的鐵疙瘩。
三天后,當林小川背著電臺、老羅扛著木箱消失在雪地里時,我站在門口數他們的腳印――一共一百三十七步,直到轉過那排楊樹才看不見。
當晚我翻出吳師傅的舊筆記本,想找些關于遼西雷達站的記錄。
煤油燈芯“噼啪”爆了個花,照得“濾波器別關”那行字忽明忽暗。
正翻到1969年的記錄頁,rks07的自檢燈突然開始頻閃――綠色,三長兩短,這是系統異常的信號。
我的后頸瞬間繃直了。
湊近看時,自檢日志最下方多了條未標記事件:“1月15日041703,外部遠程指令接入,持續0.8秒,內容空白幀。”我數了數日期――正是我們和“回聲組”首次聯絡的第二天。
“不可能是誤報。”我對著空氣說,手指攥緊了筆記本。
吳師傅當年給這機器寫過防誤觸程序,除非輸入特定頻率的脈沖,否則自檢日志不會平白多記錄。
0.8秒,剛好是一次撥號的時長――有人在試撥“電話”,像在試探這根繩子的另一端,到底攥著誰的手。
我在機器前坐到后半夜,直到窗臺上的冰棱開始滴水。
一周后的深夜,我被值班室的電鈴驚醒。
抓起外套往外跑時,棉鞋跟在走廊里敲出急響――這鈴聲是林小川設的,只有他值遼西班時才會用。
推開門的剎那,混著鐵銹味的冷風灌進來,林小川正扒著頻譜儀,額前的碎發被靜電吹得根根豎起。
“林總!ga7頻段!”他手指戳著示波器,綠色波形像條突然活過來的蛇,“和rks原始協議一模一樣的壓縮格式!”
我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
頻譜儀的報警聲刺得耳朵發疼,林小川的手在鍵盤上翻飛,解碼進度條從0跳到100的瞬間,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東北方向,樺甸縣紅嶺變電站,三號機組外殼焊縫異常。速查。落款:echo1。”
“echo1……”我念著這代號,后槽牙咬得發酸。
林小川的喉結上下滾動:“不是求救,是預警。他們知道我們能解,所以才用rks協議――”
“調軍區電網圖。”我打斷他,轉身翻出鎖在鐵皮柜里的地圖。
紅嶺變電站的位置在圖上標著藍點,我用鋼筆圈住它時,筆尖戳破了紙――那藍點旁,鉛筆小字寫著“712基地備用供電樞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