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林小川撲過去,頻譜儀差點砸在地上。
他的手指在操作臺上摸索,突然倒抽口冷氣:"指示燈在閃!"他抓起檢測儀接上接口,屏幕上的綠波立刻跳成浪,"ga7頻段,24小時心跳信號......三十一年了,它還在掃描!"
蘇晚晴的手指撫過散熱口,沾了一手灰:"溫度38度,剛好是電子管的最佳工作溫度。"她抬頭看我,眼鏡片上蒙著層霧氣,"吳師傅當年肯定算過,這臺機器能自己調節散熱,靠備用線的電撐到有人來。"
我蹲在機器前,控制面板上的按鈕結著蛛網。
最中間那個紅色按鈕落著薄灰,邊緣卻被摸得發亮――吳德海最后一次按它時,是不是也像我現在這樣?
"林總。"老羅的聲音突然啞了,他指著機器側面,"看這兒。"
那里用紅漆畫著朵梅花,五個瓣,和吳德海當年在廢料堆焊墊片時的標記一模一樣。
梅花中間刻著小字:"小鈞,濾波器別關。"
我的眼眶突然發燙。
十年前批斗臺上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啞得像破風箱,卻清晰得能數清每個字節。
"試試重啟。"蘇晚晴蹲在我旁邊,她的呼吸掃過我后頸,"它在等這個。"
我伸出手,指尖在按鈕上懸了三秒。
按下的瞬間,機器發出"滴"的一聲,比之前的嗡鳴清亮十倍。
屏幕緩緩亮起,綠色字符從左往右爬:"歡迎回來,第七任操作員。"
打印機突然咔嗒作響,一張紙吐出來。
我撿起來,上面的時間戳刺得我眼睛疼――"外部響應時間:1983年1月12日0417"。
是我們發信號的那個凌晨。
林小川的肩膀在抖,他用力抹了把臉,手背蹭得通紅:"原來它不是在等數據,是在等人。
等能聽懂它心跳的人。"
蘇晚晴把那張紙收進隨身的牛皮紙袋,系繩時手指穩得像焊槍:"我這就發電報回所里,說調研結束。"她抬頭看我,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星子,"但我們還有項新任務。"
"從今天起,輪到我們給外面發信號了。"我站起身,山風從破窗灌進來,吹得機器散熱扇轉得更歡。
梅花標記在風里晃,像有人在看不見的地方沖我點頭。
林小川開始收拾檢測儀,老羅把工具箱扣上,鎖扣咔嗒一聲,像道新的封印。
蘇晚晴已經走到門口,回頭沖我招招手:"走了,林總。"
我沒動。
手指輕輕拂過控制面板上的灰塵,摸到一個凹陷――正好是大拇指的形狀。
山風在外面呼嘯,我仿佛聽見三十一年前的某個深夜,有個年輕人蹲在這臺機器前,一邊焊梅花點,一邊哼走調的《我的祖國》。
他焊完最后一個點,用拇指按了按按鈕,說:"小鈞,等你來找我啊。"
現在,我找到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