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著口琴的手在發抖,銅片上的綠銹蹭得掌心發癢。
吳德海筆記里那個被撕破的"藏于"突然在腦海里炸開――原來答案一直攥在我手心里。
rks07,不是口琴編號,是第七臺樣機的代號。
"老周。"我抬頭看他,晨光從他背后的窗戶漏進來,把他鬢角的白絲染成金線,"您說這是第七臺樣機,那它......"
"在等能聽懂它心跳的人。"周振聲的拇指慢慢撫過木盒邊緣的劃痕,像是在摸一塊老傷疤,"去查六九年的物資調撥單。"他從工裝口袋里摸出老花鏡戴上,鏡腿纏著藍布,"當年我和小吳簽過一臺"廢舊變壓器",接收單位是遼西307雷達站。"
我轉身就往資料室跑,棉鞋在走廊里踩出啪嗒聲。
蘇晚晴的聲音從身后追過來:"我調后勤檔案!"她的膠鞋跟敲著地磚,比我還急。
資料室的鐵皮柜在墻角堆成山,我掀開最上面那本1969年的調撥單,紙頁脆得像餅干。
翻到五月那頁時,鋼筆字突然撞進眼里――"廢舊變壓器一臺,調遼西307雷達站,簽收人:周振聲、吳德海"。
字跡是吳德海的,周振聲的簽名壓在右下角,墨色比他的淺,像是故意讓年輕人占先。
"林總!"蘇晚晴的聲音從隔壁檔案室飄過來,帶著點破音,"你快來!"
她站在檔案架前,手里攥著一沓電力供應表,發梢沾著從舊紙堆里揚起的灰:"307雷達站七一年裁撤,但主線路供電記錄到七八年還有!"她的指尖戳在"農業灌溉備用線"那欄,指甲蓋泛著青白,"這不是廢棄,是偽裝。
他們用灌溉線給樣機供電,藏了整整十七年。"
我喉嚨發緊,突然想起吳德海被批斗那天,他沖我喊"濾波器別關"――原來他不是在說車間那臺老機器,是在說這臺藏在深山里的火種。
當天下午我就打了報告,名義是"三線建設遺址調研"。
周振聲來送我們時,往我帆布包里塞了張油紙:"走老護林道,別碰新路標。"他的手背上全是老年斑,按在我手腕上時像塊涼石頭,"當年小吳總說,真正的堡壘要能自己呼吸。"
進山那天飄著細雪。
林小川背著頻譜儀走在最前面,背包帶把他肩膀勒出紅印子;蘇晚晴攥著地圖跟在我旁邊,膠鞋踩斷枯枝的聲音比鳥鳴還響;老羅扛著工具箱走最后,扳手在鐵皮箱里叮當作響,像在敲一面小鼓。
第二天傍晚,林小川突然舉起手。
他的藍圍巾被風吹得獵獵響,手指著前面的灌木叢:"那是不是墻?"
我扒開帶刺的荊條,一塊青灰色的磚露出來。
再往旁邊撥拉,半人高的斷墻順著山勢蜿蜒,墻根的苔蘚被踩出新鮮的綠痕――有人最近來過?
"小心。"蘇晚晴扯住我衣角,她的呼吸在圍巾上凝成白霧,"老周說別碰新路標,可這灌木被修剪過。"
我們順著墻根摸過去,在拐彎處看見半扇銹死的鐵門。
老羅摸出扳手剛要撬,我按住他手腕――門縫里漏出點光,不是雪光,是暖黃的,像老式燈泡。
"退后。"我吸了口氣,用鞋尖輕輕頂門。
"吱呀――"
灰塵劈頭蓋臉砸下來,我瞇著眼咳嗽,聽見墻角傳來嗡鳴。
那聲音像老電扇卡了頭發,沙啞卻執著。
等視線清晰了,我看見一臺半人高的機器蹲在陰影里,機身上的紅漆褪成粉色,"rks07"五個字卻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