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啪”地拍響桌子,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潑出來:“查!必須徹查!”我扯過那張紙,故意讓周振聲的名字從齒縫里擠出來,“最近誰進過繪圖室?誰碰過技術檔案?”
傍晚,我抱著一摞待銷毀的舊資料走進檔案室。
老陳頭正用雞毛撣子掃架子,見我來趕緊哈腰:“林總,您說要清檔?”我把資料往桌上一扔,最上面那份故意露出半頁手寫筆記――“d7協議失效主因:基準漂移。”是我模仿周振聲的筆跡寫的,連筆鋒的顫抖都學得像。
“這些都該燒。”我指了指那摞資料,“明早八點,你親自盯著。”
老陳頭點頭哈腰時,我瞥見他身后的通風管道――那是周振聲上周讓人修的,說“檔案室太潮”。
三天后的深夜,地聽器的耳機里傳來細微的“咔嗒”聲。
林小川把耳機摘下來,眼睛亮得像星子:“排水井的箱子開了。”他指了指示波器,綠色波形跳得正歡,“他們在抄新數據。”
清晨的雪還沒化,我和蘇晚晴蹲在排水井邊。
小川把接收裝置從水里撈出來時,記錄紙的邊緣還滴著水。
最后一頁上,新寫的“同步率92%”格外刺眼,背面用鉛筆歪歪扭扭寫著:“總部確認,按新基準執行。”
蘇晚晴的手指撫過那行字,突然笑出聲:“他們不是在監聽我們,是在聽我們的指令。”她的呼吸在冷空氣里凝成白霧,“這張網,倒戈了。”
我捏著那張被雨水洇濕的記錄紙,聽見遠處傳來工廠的汽笛聲。
北風卷著雪粒打在臉上,我望著維修車間方向――周振聲的藍布工裝正從窗邊走過去,背有點駝,卻走得很急。
有些數據一旦開始偏移,就再也回不了頭了。而他們不知道的是……
我把記錄紙折成小塊,塞進上衣內袋。
明天的技術例會上,該讓朱衛東匯報“設備普查”結果了――電氣班退休返聘的老張頭,這半年來每個月十五號都來廠子里“幫忙檢修”,正好和接收裝置的校準時間對上。
雪越下越大,我踩在雪地上的腳印很快被蓋住。
但有些痕跡,一旦留下,就永遠擦不掉了。
我裹緊軍大衣往行政樓走時,雪粒子正往領口鉆。
前晚值完班經過這兒,三層最東頭那扇窗的燈又亮到后半夜――自打往周振聲眼皮子底下塞了那份帶倒三角的假曲線,陳國棟辦公室的臺燈就跟上了發條似的,隔三差五熬到凌晨。
“林總?”傳達室老張頭搓著凍紅的手掀開棉簾,“您這大冷天的……”
“查崗。”我隨口應了句,目光掃過墻上的值班表。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