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燈亮起來時,我把接收裝置擱在桌上。
老羅湊過來看,用改錐擰下后蓋:“這旋鈕……”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
我沒說話,只是盯著那排調頻刻度。有些事,才剛開頭。
實驗室的白熾燈在金屬桌面上投下冷光,接收裝置的后蓋被老羅卸下來,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元件。
他的改錐尖戳了戳那個手動調頻旋鈕,銹跡順著紋路簌簌往下掉:“林總您瞧,這旋鈕的齒輪都磨出豁口了,得定期上油校準。現在誰還用這種老掉牙的東西?”
我俯下身,指腹蹭過旋鈕邊緣的刻度,毛刺扎得指尖生疼。
“手動調頻意味著操作者得定期來現場調參數。”我抬眼掃過屋里的人――蘇晚晴抱著胳膊靠在實驗臺邊,林小川捏著鉛筆在本子上速記,老羅還蹲在地上鼓搗后蓋。
“能擺弄這玩意兒的,得懂無線電維修,熟悉老式設備,還能在夜里自由活動。”
蘇晚晴突然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
她從帆布包里抽出那張帶焦痕的記錄紙,“同步率計算錯了。”紙頁在她指尖抖了抖,“他們用的是ga7頻率的偽造值,不是真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ga7是三年前rks項目的校準基準,真實參數早隨著項目歸檔鎖進了保密柜。
“也就是說,他們上頭根本沒拿到原始數據。”我接過記錄紙,手指劃過那些歪歪扭扭的“87%”“89%”,“底下人傳什么,他們就信什么。這是個信息繭房。”
蘇晚晴的手指在“待校準”三個字上敲出輕響:“我們可以讓他們越走越偏。”她的眼睛亮起來,像當年在車間里第一次提出改進熱處理工藝時那樣,“如果他們的校準基準是錯的,往后所有監聽數據都會跟著錯。”
我笑了,把記錄紙拍在桌上:“小川,你今晚就重新畫一套頻率衰減曲線。數據要做得跟真的似的,但整體往下偏0.3赫茲。”我從兜里摸出鉛筆,在草稿紙角落畫了個極小的倒三角――1968年rks項目組的內部記號,“在這兒標這個,周振聲當年參與過項目,見了會信。”
林小川的筆尖在本子上頓了頓:“明白,我用仿宋字寫公式,跟當年歸檔文件一個風格。”他把本子塞進工裝口袋,軍大衣下擺掃過椅子腿,“我這就去繪圖室。”
門“吱呀”一聲合上,蘇晚晴突然拽了拽我袖子:“周振聲今天上午去行政樓了,張主任說他借了去年的技術檔案。”她的聲音壓得低,“你讓小川畫的圖……”
“就是要讓他看見。”我望著窗外飄起的雪花,“老東西最近總往檔案室鉆,保不準什么時候就溜達進繪圖室。”
果然,兩天后的技術例會上,周振聲的目光在林小川剛掛出來的曲線圖上頓了兩秒。
他扶了扶老花鏡,喉結動了動,卻沒說話――倒三角的位置在右下角,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我盯著他發白的鬢角,看他把目光移開,繼續翻手里的會議記錄。
當天下午,老羅就顛顛兒跑到我辦公室,手里攥著張揉皺的紙:“林總!我在修理車間的工具箱底下撿的,您瞧這是不是小川畫的那套曲線?”他的手指沾著機油,在倒三角上抹了道黑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