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凱里屏蔽棚像口黑棺材。
林小川的手電光照出霉斑斑駁的墻,我盯著監控屏里他的影子――正踮腳拆振蕩器后蓋,扳手在金屬上敲出極輕的“叮”。
老羅的耳機突然發出刺啦聲,他猛地拽住我胳膊:“等!”
示波器上的波形突然扭曲成亂麻,林小川的聲音從對講機里擠出來:“羅師傅?信號干擾――”
“不是干擾。”老羅的手指在耳機線上快速敲擊,摩爾斯碼的節奏順著電流傳過來,“三短一長,三短一長……”他突然抬頭,眼里映著示波器的綠光,“是‘勿信’。”
屏蔽棚里靜得能聽見呼吸。
林小川的扳手“當啷”掉在地上,朱衛東的對講機在我兜里震得發燙:“老林,這是警告還是測試?”
我盯著屏幕里林小川蹲下去撿扳手的動作,他的影子在地上縮成一團,像極了1965年照片里那個系紅繩的年輕人。
“是篩選。”我對著對講機說,聲音被電流撕成碎片,“他們在看,誰還記得規矩。”
返程的吉普在山路上顛簸。
蘇晚晴突然從檔案袋里抽出張紙,邊角卷著60年代特有的毛邊:“剛才在收發室,這封信夾在設備清單里。”
信紙上的字被歲月泡得發皺,“第七研究所地基下,埋著第一臺譯碼機”這行字卻像用刀刻的,筆鋒里帶著股狠勁。
我摸出***的報告復印件比對――運筆時手腕的頓挫,“的”字最后一勾的弧度,分毫不差。
“他怎么知道我們會查到這兒?”蘇晚晴的指甲掐進信紙,“還是說……”
“叮”的一聲輕響。
我懷里的錄音筆突然自己彈開,電流雜音里裹著聲極輕的呼吸,像隔著三十年的風,然后是句沙啞的“同志……收到了”。
我猛地抬頭。
窗外,研究所辦公樓頂的避雷針正在晨霧里微微震顫,金屬表面凝著層細密的水珠,像被什么看不見的手撫過。
蘇晚晴的手指輕輕碰了碰我擱在膝頭的手。
她的掌心還留著信紙的溫度,帶著點舊書的霉味,混著實驗室焊錫的焦香。
“老林,”她輕聲說,“明天的老舊設施安全評估會,我打算把屏蔽棚和雷達站都列進去。”
我望著車窗外漸亮的天,把錄音筆塞進上衣內袋。
胸章的紅繩蹭著皮膚,像當年在車間調機床時,師父拍我后背的溫度。
“列吧。”我摸出筆記本,在“安全評估”四個字底下畫了道粗線,“有些老東西,該見見光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