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的實驗室泛著冷鐵味,我盯著桌上的錄音筆,拇指把回放鍵按得發燙。
那聲“咔噠”被翻來倒去碾過二十一遍,每遍都像根細針,扎得后頸發緊。
草稿紙被鉛筆戳出好些洞,最新畫的波形圖里,脈沖峰谷像排整齊的牙齒,正啃噬著rks12設計手冊上那句“心跳喚醒機制:休眠節點通過特定頻率序列完成網絡自檢”――這行字我三年前在現代所的舊檔案庫里見過,當時只當是過時的技術備注,此刻卻在紙頁上燒出個窟窿。
“原來不是啞巴。”我對著空氣笑了聲,指尖劃過手冊邊緣的霉斑,“是被捂了嘴。”
實驗室門“吱呀”響了半寸。
我抬頭正撞見蘇晚晴抱著服務器硬盤的影子,她的藍布衫前襟沾著幾點咖啡漬,顯然是從辦公室直接跑過來的。
“老林,你看這個。”她把硬盤往操作臺上一擱,金屬撞擊聲驚得我手一抖,鉛筆骨碌碌滾進示波器底下。
她沒等我問,已經抽出張打印紙拍在我面前。
紙上是串日期:2020.1.13、2020.2.13……2022.11.13,每個日期后面都跟著“無效節點掃描請求”的紅章。
“我查了檔案庫的紙質備份。”她的指甲在“1967.1.13紅箭分隊全員失聯”那行字上重重一按,“每個掃描日,都是當年犧牲同志的忌辰。”
我喉結動了動。
三年前技術科搬遷時,我親手把那箱烈士檔案鎖進鐵皮柜,封條上的紅漆至今未褪。
蘇晚晴突然彎腰撿起我滾丟的鉛筆,筆尖在“無效節點”四個字上畫了個圈:“有人在替他們記著日子,也有人在抹掉痕跡――上個月我申請調閱1965年通信協議,審批單被壓了十七天。”
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可落在我耳朵里卻炸成驚雷。
我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猛灌一口,涼白開冰得牙齦發酸。
“九點,地下維修通道。”我抹了把嘴,“叫上小川、老朱、老羅,帶手電。”
地下通道的霉味比記憶中更重。
朱衛東的黃膠鞋踩在積水里“吧嗒”響,林小川舉著的手電光柱晃得人眼暈,老羅摸黑把油布鋪在斷墻上當桌子,金屬工具箱磕出清響。
“我們要建條自己的鏈路。”我把草稿紙拍在油布上,“不用軍網,不用公網,就用廢棄雷達站的地波反射――當年***能拿家書當密碼本,我們就能用破銅爛鐵敲出回應。”
老羅推了推眼鏡,鏡片在手電光里閃過一道白:“呂梁的tj5模塊我熟,那批老電工現在還偷偷給設備擦灰。靈敏度是高,可那玩意兒……”他頓了頓,“帶輻射。”
“帶輻射的是秘密,不是設備。”朱衛東把安全帽往墻上一扣,“我昨天拆了三臺報廢振蕩器,真空管還能用。就是啟動后――”他掃了眼通道頂的通風管,“等于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打信號彈。”
“那就讓他們看。”我摸出***的紅繩胸章,褪了色的紅在黑暗里像團將熄的火,“有些事,該亮出來曬曬太陽了。”
林小川的喉結動了動,手電光跟著晃了晃:“師父,我去凱里。屏蔽棚的鎖我能開,上次修線路摸過結構。”他從褲袋里掏出個銅鑰匙,在掌心蹭了蹭,“王大爺給的備用鑰匙,說是怕哪天……”
“怕哪天有人來替他們接著守。”蘇晚晴接過話,她的手指在油布上輕輕劃過波形圖,“帶著耦合線圈,用搪瓷缸當外殼――老圖紙上寫過,陶瓷和銅的共振頻率最接近60年代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