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二樓窗口,看林小川跳上改裝車,老羅遞給他個軍用水壺,朱衛東拍了拍他后背。
車開出去時,他從車窗探出頭,舉著懷表晃了晃――在晨光里,金屬表面閃著暗啞的光。
接下來的三十六個小時,我在監控室和辦公室之間來回跑。
墻上的倒計時牌從"36"跳到"12"時,對講機突然響了。
"守夜人001呼叫總部。"林小川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已抵達外圍氣象站,地基傾斜15度,墻體裂縫滲出液體,初步檢測ph值3.2。"
"用麻繩固定身體。"我對著話筒喊,手指攥得發白,"滑輪組吊運絕緣墊,先隔離主電源井。"
"收到。"他的聲音突然被雨聲蓋住,再響起時,背景里有鐵鏈摩擦的吱呀聲,"隊員老周手套破了,老羅撕了襯衣給他包手......"
"老周情況?"
"他說疼,但還能爬。"
我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監控畫面切過來時,雨幕里七個黑點在陡坡上移動,像一串掛在懸崖邊的黑螞蟻。
林小川的身影最靠前,麻繩勒進他肩膀,絕緣墊在他懷里裹得像個襁褓。
"主電源井隔離完成!"對講機里炸開一聲喊,"電流值從380伏降到20伏!"
我癱在椅子上,后背全是汗。
直到凌晨兩點,林小川的定位紅點重新開始移動――他們返程了。
再接到消息是在診所。
林小川發來的照片里,老電工蹲在變壓器旁,手里捏著張皺巴巴的通知:"某上級單位說這些站點沒隱患,讓拆警示標志。"照片里的文號被紅筆圈著,像道傷口。
我在臺燈下比對了三個小時文件格式。
紙張是80克膠版紙,公章的紋路不對――正規國防單位用的是1967年改版的五星章,這枚章的麥穗多了兩瓣。
最后,我在1975年的《國防協作單位編制名錄》里找到線索:技術善后組,隸屬早已撤銷的某辦公室,從未出現在正式文件里。
窗外起風了。
我點燃一支煙,火星在夜色里明滅。
辦公樓的頂層還亮著燈――蘇晚晴的辦公室。
她的影子在窗簾上晃動,像是在翻什么資料。
風穿過窗縫,吹得"守夜人行動日志no.001"的紙頁嘩嘩響。
我望著那行墨跡未干的標題,突然想起李建國師父筆記的最后一頁:"設備可停,責任不停。"
現在,有人不想讓我們守這份責任。可他們不知道――
當第一支"守夜人"小隊踩著泥濘歸來時,當蘇晚晴的臺燈在深夜里繼續亮起時,當地圖上的紅圈被一個個涂成藍色時――
有些責任,早就醒了。
我掐滅煙頭,打開電腦給蘇晚晴發了條消息:"二機部舊址資料館的檔案,該查查了。"
屏幕藍光里,她的頭像很快跳出個"收到"。
我望著窗外的夜色,突然聽見遠處傳來布谷鳥的叫聲――那是"結構不穩"的應急代碼。
但這一次,不是警報,是出發的信號。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