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桌上的木牌和路線圖,喉嚨發緊。
十年前在廢料堆敲廢鐵時,總以為搞技術就是跟圖紙較勁;現在才懂,最好的技術,是讓人心愿意跟著它走。
"把柳河屯的征文編進教材。"我拿起那篇《爸爸爬上桿子那天》,字里行間畫滿紅圈,是蘇晚晴標的重點,"特別是這句"媽媽說紅燈亮了,就像醫院的急救燈,不能關"。"我抬頭時,看見蘇晚晴眼睛亮得像星子,跟十年前她抱著《電工手冊》站在車間門口時一模一樣。
半個月后,我裹著軍大衣站在柳河屯村口。
廣播站屋頂的紅燈換了玻璃罩,木牌在風里晃,"全村共護?生死攸關"八個字被漆得發亮。
幾個放學的孩子跑過,領頭的小胖子仰著紅撲撲的臉喊:"叔叔你快看!
我們的燈一直亮著!"
我蹲下來摸他的棉帽,毛線球蹭得手心發癢:"亮著就對了。"
"那根山梁上的燈怎么不亮?"他突然指著遠處,凍得通紅的手指直抖。
我順著看過去――荒野里立著根孤零零的電線桿,水泥桿身裂著細紋,桿頂空蕩蕩的,既沒有紅燈,也沒有木牌。
風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我聽見自己喉嚨里發出的聲音,輕得像嘆息:"那根......還沒輪到。"
孩子們跑遠了,笑聲被風撕成碎片。
我站在原地,望著那根荒野里的電線桿,突然想起朱衛東給的路線圖――最西邊的那個藍點,標著"無人區中繼站"。
回所里的路上,雪越下越大。
我推開辦公室門時,桌上的臺燈還亮著,全國農村電網薄弱點地圖在風里翻頁,"咔啦"響得像心跳。
我摘下手套,指尖觸到地圖上最西邊的藍點。
窗外的雪撲在玻璃上,模糊了邊界。
可那藍點還在,清晰得像根刺,狠狠的扎在我手心里。
"總得有人,去點亮那些沒人記得的地方。"我對著地圖輕聲說。
風卷著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像是回應,又像是催促。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