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筒貼在耳邊,總機接線員的聲音被雷聲撕成碎片:“林工!終南山保密專線說,深海模擬裝置的傳感器陣列信號漂移,連續校準三次都不穩定!”我喉結動了動,雨水順著后頸灌進領口,涼得人發顫――那套裝置是海軍新潛艇的核心測試設備,國外專家要下周才到,現在出問題……
“知道了。”我放下電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野路子情報匯編》的封皮。
油墨未干的湖北廠記錄還帶著潮氣,突然想起老羅前晚蹲在煤堆旁說的話:“咱們這些人,就像機器里的暗樁,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到了緊要關頭,就得能頂大梁。”
窗外的雨幕中亮起一道手電光。
我扒著窗戶往下看,老羅的藍布工裝在雨里糊成一團,膠鞋踩過水洼濺起老高。
他仰頭沖我揮了揮手,帽檐滴下的水在臉上沖出兩道溝:“小川和老朱已經在車間等著了,蘇科長正帶著俄文手冊往這兒趕!”
鍋爐房的鐵皮門“哐當”一聲被撞開時,林小川的自行車還斜倚在墻根,后胎上沾著半塊泥。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工裝口袋里的機械手冊鼓鼓囊囊:“師父,我在路上想過了,傳感器這個毛病,要么是電磁干擾,要么是接地沒接好!”話音未落,朱衛東扛著工具包擠進來,帆布包角還掛著半片沒蹭掉的機油:“我把電機班的萬用表借來了,還有半卷銅芯線――肯定夠用。”
蘇晚晴最后到。
她的麻花辮全散了,發梢滴著水落在懷里的厚本子上,封皮印著“蘇聯《電子設備抗干擾技術》”。
她把本子往桌上一攤:“原設計圖在這兒。我記得第三章提過混合接地的隱患……”
我摸出粉筆在黑板上畫了一串問號:“電源波動?屏蔽失效?元件老化?”轉頭看向四個人,“每人寫一個最可能的第一原因。”粉筆灰簌簌落在林小川的制圖手冊上,他咬著嘴唇在掌心寫,老羅用煙鍋子戳著煤堆畫,朱衛東直接在工具包上蹭了個字。
“全是‘接地’?”我盯著五個人掌心、煤堆、工具包上的“接地”二字,后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這不是巧合,是半年來我們蹲在車間、鉆在機床底下磨出來的直覺。
林小川突然一拍大腿:“師父!上個月運輸艙測試時,傳感器波形也這么跳!當時是車身共振引起的諧波耦合,后來我們拿廢鋼板墊了減震――”他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草圖,“您看,和現在的故障曲線像不像?”
我搶過草圖,雨水順著指尖滴在紙上,把波形圖暈染得像一片云。
“老羅,拆收音機調頻頭!”我扯開嗓子喊,“小川,去找汽車蓄電池!老朱,把銅芯線剝了――咱們做個便攜式電磁環境檢測儀!”
暴雨砸在卡車頂棚上,像有人拿錘子狠命敲打。
林小川縮在駕駛座旁搓著手:“師父,這臨時通行證能進終南山嗎?”他懷里的檢測儀用鐵皮餅干盒裝著,調頻頭的線圈歪歪扭扭纏在盒蓋上。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工作證,鋼印還帶著體溫:“能――咱們是來‘檢修電路’的。”
控制間的門打開時,墻上的掛鐘剛指到六點。
穿白大褂的值班員揉著眼睛要攔,朱衛東把工具包往地上一墩:“電路檢修!”包帶崩開,萬用表、剝線鉗、絕緣膠布“嘩啦”撒了一地。
值班員看了眼我們滴著水的工裝,揮了揮手:“趕緊的,專家團八點到。”
老羅沒掏萬用表,直接伸手摸機柜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