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伸進懷里,取出自己的那半塊玉佩。剛拿出來,它就開始發燙。我試著靠近車窗,對著外面的雪光拼了一下缺口。嚴絲合縫,龍紋完整浮現,中間刻著一個字——“契”。
契約的契。
還沒等我收手,玉佩突然自己飄了起來。它懸在空中,離掌心不到一寸,然后慢慢轉向后座的方向。另一塊玉佩也在動,從她手里緩緩升起,朝著我這塊靠過來。
兩塊碰到一起時,沒有響聲,也沒有強光。只是輕輕一碰,就合成了完整的圓形。它們浮在那里,轉了一圈,然后落回我手中。
溫度高了些。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張家的信物從不分給外人,尤其是這種帶契文的。她母親當年用雙刃斬斷她的族紋,就是為了讓她脫離守門人的命。可現在,這塊玉佩認了她,也認了我。
我們不是鑰匙和門的關系。
是能一起推開門的人。
車子駛出山道,視野一下子開闊。前面是一片斜坡,鋪滿積雪,底下隱約能看到石階的痕跡。那是通往地穴入口的老路,三十年前就被封死了。但現在,石階上有腳印,新鮮的,一直延伸到山體裂口處。
血車自動減速,卻沒有停下。它調整方向,朝著裂口開過去。我能看見里面黑乎乎的洞口,像一張嘴。
膝蓋上的刀突然輕了下。
我以為它又要響,結果不是。是刀尖自己抬了起來,指向那個洞口。它不再需要我說話,也不再提問。它只是在確認一件事——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我不守門。
也不開門。
我要進去。
看看門后到底有什么,是誰定下了這些規矩,又是誰讓那么多人白白送命。
車子穿過最后一段雪地,停在裂口前五米處。發動機還在運轉,但沒有繼續前進。像是在等我下車。
我沒有立刻動。
回頭看了眼后座。張雪刃的眼睛閉著,但睫毛顫了一下。她的手垂在座椅邊,指尖微微泛紅。剛才合上的玉佩還在她掌心,貼著我的那塊,沒有分開。
我把巨刀抱起來,用手擦了下刀面。上面沒有灰塵,也不反光,可我能感覺到它的存在比之前更真實了。
這不是工具。
是我的一部分。
我松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冷風灌進來,吹得衣服貼在身上。外面雪停了,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陽。山體裂口黑著,里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但我聽見了一聲鈴響。
很輕,像是風吹動銅片。不是張雪刃腰間的鈴鐺,那個還在她身上掛著,沒響。這聲音來自更深的地方,從地下傳上來,一共三聲,然后斷了。
我轉身把她抱出來。
她身體很輕,呼吸貼在我脖子上,溫溫的。我把她背起來,一手抱著她,一手握住巨刀。刀沒再震動,但握在手里有種拉力,像是在催我往前走。
腳踩上第一級石階時,地面微微晃了一下。
不是地震。
是下面的東西感應到了什么。可能是我的血,可能是這把刀,也可能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出現的狀態。
我邁步走進裂口。
黑暗吞掉身影的瞬間,聽見刀在心里說了最后一句話:
“你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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