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凍土,車身猛地一震。我抬手扶住方向盤,眼睛盯著前方風雪。后視鏡里,張雪刃還靠在座椅上,臉朝側面,呼吸比剛才穩了些。她的手指動了一下,掌心露出一塊玉佩的邊角。
那東西我見過。
一半在我懷里,是小時候就帶著的,從沒離身。另一半現在就在她手里,被五指緊緊攥著,像是怕丟了。
我沒動。車子還在往前走,底盤壓過冰層,發出沉悶的響聲。窗外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白霧翻滾。可我知道方向沒錯,這條路通向長白山腳,雪車不會停。
膝蓋上的刀突然抖了一下。
它橫放在我腿上,刀身寬厚,沒有開鋒,但握在手里有種熟悉的重量。剛才它自己從副駕浮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它是什么。不是黑金古刀,也不是普通兵器。它是“擇”,是選擇的意思。
現在它又響了。
不是聲音,是直接在我腦子里響起的一句話:“殺張懷禮,開門。”
我沒有回應。
它停了一瞬,接著第二句來了:“救蒼生,守門。”
這兩條路我都聽過。族老們說了一百年,灰袍人也信這個。要么打開門,拿里面的東西;要么守住門,不讓任何人碰。可這兩條路都不是我的。
我低頭看著刀面。金屬冷光映出我的臉,瞳孔有點發紅,這是麒麟血活躍的征兆。但我腦子很清醒。
“我不選。”我說。
刀沒再說話。
但它還在震,一下一下,像心跳。我知道它不信。這把刀經歷過太多守門人,他們到最后都只能挑一個。要么瘋了去開門,要么死在門前,誰都沒走出第三條路。
我不是他們。
我想起冰湖邊上那一幕。鐵鏈吊著我,血順著往下流,張雪刃站在那里,把雙刃插進自己肩膀。她沒問我要不要活,也沒等我說話,直接就做了。那一瞬間火焰沖起來,燒斷了鐵鏈,也燒掉了她的黑發。
她不是為了守門,也不是為了開門。她是想讓我能繼續走。
現在我就坐在車上,帶著她往山里去。不是因為使命,也不是因為血脈逼迫。是因為我得弄清楚,為什么張家的人總要二選一?為什么每一代都要有人死在門邊?
刀又開始震動。
這次的聲音變了。不再是命令式的兩句話,而是一段畫面涌進來。我看見一座青銅門,兩邊站著兩個人,長得一樣,穿的衣服也一樣。左邊那人拿著“守”字刃,右邊拿著“開”字刃。他們對視了很久,然后同時出手,刀尖抵在一起。
畫面碎了。
刀安靜下來。
我知道它在告訴我什么。初代守門人就是這么分的,一個人負責關,一個人負責開。雙生子,同源不同命。可問題是——他們真的非死不可嗎?
我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貼著半塊玉佩,冰涼的。后座上的她還昏迷著,但手里的另一半正微微發熱。兩塊玉佩本來就是一對,誰說一定要分開?
“我不是來繼承選擇的。”我開口,“我是來改規則的。”
話落那一刻,刀徹底不動了。
不只是震感消失,連那種壓迫感都沒了。它現在就像一把普通的刀,靜靜躺在我的腿上。窗外的風雪也小了些,遠處山影變得清晰,厚重的輪廓壓在地平線上,那是長白山主脈。
車子加快速度,沖進一段狹窄通道。兩側巖壁高聳,積雪掛在上面隨時會塌。輪胎抓著地面,發出輕微摩擦聲。儀表盤上的紅點還在閃,距離目標只剩幾公里。
我回頭看了一眼。
張雪刃的手指蜷了一下,把玉佩攥得更緊。她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但口型我看清了。
是在叫我的名字。
我沒轉回去,就這么看著她。忽然發現她左肩的傷口周圍有光,很淡,一圈微弱的銀線圍著雙刃插進去的地方。那把刀原本已經冷卻,現在刀柄處竟有一點溫熱傳出來。
這不是幻覺。
她的血脈在回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