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身上的光越來越強,我能感覺到那股熱流順著刀柄傳到手臂,像是有東西在蘇醒。張雪刃的手還按在刀背上,她的指尖已經發白,但沒有松開。
我抬頭看她,她的眼睛閉著,臉上的血色幾乎沒了。可她的手還在用力,哪怕身體已經開始往下沉,她也沒有倒。
張遠山動了。
他的機械臂發出低沉的嗡鳴,新的鐵鏈從內部延伸出來,比之前更粗,表面覆蓋著一層暗色的紋路,像是鱗片。他一步步走過來,腳步踩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我知道不能再等。
我抓住刀柄,把力量壓進刀身。黑金古刀震動了一下,缺口邊緣泛起一道暗金的線。那是雙刃的力量,是張雪刃用命換來的機會。
火龍出現了。
兩條由白色火焰凝聚而成的龍形從雙刃上騰起,在空中盤旋一圈后直撲張遠山的機械臂。它們沒有眼睛,也沒有實體,但動作精準,瞬間纏住金屬臂的關節處。
高溫讓金屬開始變形,接口發出刺耳的聲響。張遠山猛地停住,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他的翡翠瞳孔閃爍不定,像是信號不穩。
我沒有猶豫。
腳下一蹬,我沖上前,黑金古刀高舉過頭。麒麟血在體內流動,胸口的傷口還在滲血,但我顧不上這些。這一刀必須斬斷連接點,否則等他恢復控制,我們誰都走不了。
刀落下。
金屬斷裂的聲音很干脆,像樹枝被折斷。機械臂從肩部徹底斷開,大量黑色液體噴了出來,濺在雪地上,冒出刺鼻的煙。那些液體不是血,更像是某種混合了金屬和腐質的東西,落在地上時還在蠕動。
張遠山的身體晃了一下,膝蓋一彎,跪倒在雪地里。他沒有立刻倒下,而是撐著地面,喉嚨里發出一聲長長的嗚咽。那聲音不像人在叫,也不像野獸,更像是兩種聲音混在一起,痛苦又混亂。
火龍沒有散去。
其中一條突然調轉方向,朝著半空飛去。那里有一張紙正緩緩飄落——是張遠山腰間的家書被剛才的氣浪掀了起來。紙頁展開,墨跡清晰可見。
“遠山,莫走父親的老路。”
火龍張口,將整張紙吞入焰中。紙頁瞬間化為灰燼,連字跡都沒能留下。風一吹,那些灰就散了,什么都沒剩下。
我轉身快步走向張雪刃。
她已經滑坐在地上,背靠著一塊塌陷的玻璃殘骸。雙刃還插在她左肩,火焰變弱了,但沒有熄滅。她的頭歪向一邊,呼吸微不可聞。
我把刀插進雪地,伸手將她抱起來。她的身體很輕,冷得像冰。我用手貼了貼她的脖子,還有脈搏,很弱,但還在。
張遠山還跪在那里。
他只剩半邊機械臂,斷裂處冒著黑煙。他的左眼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隨時會熄。他沒看我,也沒動,只是低著頭,一只手撐在雪地里。
我沒有殺他。
他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他是誰。他是族老,是叛徒,也是被煉成尸煞的人。他帶著家書這么多年,說明他心里還有東西沒放下。可現在,那封信燒了,他剩下的只有這具被改造的身體。
我不確定他還剩多少意識。
但我確定一件事——只要他還能站起來,就會繼續執行命令。我不是仁慈,我只是清楚,有些事不能靠多殺一個人解決。
我抱著張雪刃往岸邊走。
雪地上留下兩行腳印,一行是我的,另一行是拖行時留下的。她的頭發全白了,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我收緊手臂,怕她掉下去。
走了十幾步,我回頭看了眼。
張遠山還是那個姿勢,跪在原地。他的肩膀微微抖著,不知道是在喘,還是在顫抖。他的嘴動了一下,我沒聽清說什么。
風把聲音帶走了。
我繼續往前。
湖面已經塌了一半,冰層裂開,露出下面漆黑的水。遠處還能看到基地燃燒的殘影,火光映在雪地上,一閃一閃。我們不能停,也不能慢。
剛走出二十米,身后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音。
我停下。
慢慢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