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深深勒進皮肉,我的右臂早已失去知覺。身體被高高吊起,離地三尺,雙腳懸空,踩不到實地。黑金古刀仍握在手中,但刀身的缺口正不斷擴大,仿佛被某種力量從內部侵蝕。我能清晰感知到血液正在流失——不是順著傷口流淌,而是通過鐵鏈接口被一寸寸抽走。
每一滴血離開身體,鐵鏈上的符文便亮起一道。那光芒是暗紅色的,如同干涸前最后一抹殘痕。它們沿著金屬紋路蔓延,最終滲入地下。我低頭看去,雪地裂開一道細縫,鐵鏈末端扎進泥土,連接著某種看不見的脈絡。
這并非簡單的束縛。
他們在用我的血,喂養地底的東西。
張雪刃被另一條鐵鏈吊在一旁,腰間纏繞,整個人倒懸著。她的雙刃插在冰面上,刀尖沒入冰層,卻無法動彈。鐵鏈汲取的是純血,而我正是源頭。她傷得比我重,先前在基地強行催動秘術,右臂已出現裂痕,皮膚下血絲游走,如蛛網蔓延。
張遠山站在車旁,機械臂穩穩操控著兩條鐵鏈。他的臉依舊毫無表情,眼神空洞。他看著我,又仿佛透過我在注視別的什么。引擎低鳴響起,黑色越野車的底盤逐漸發燙,排氣管噴出的氣霧在冷空氣中凝成白線。
我知道,他們準備帶我們走了。
一旦被拖進車內,外界將再無人知曉我們的蹤跡。我會被關進實驗室,一滴一滴放血,直到“門”的封印徹底松動;張雪刃則會被剝離族紋,用來復制雙刃的力量。這不是抓捕,而是收割。
我嘗試調動麒麟血逆流。
血液剛涌至肩膀,便被鐵鏈截斷。它不只是吸血,更在構建回路——我的血流入地下,再經地面反饋至機械臂,形成閉環。每一次心跳,都讓鐵鏈收緊一分。
不能再等了。
我抬頭望向張雪刃。
她也在看著我。
她的嘴唇微動,我沒聽清說什么。風太大,車聲太響。但她的眼神異常清晰——她在做決定。
下一瞬,她猛然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雙刃之上。刀身輕震,發出一聲低鳴。她抬手,將三根鋼針刺入太陽穴——那是她一直藏于發髻中的東西,我從未見她使用,此刻她已顧不得隱藏。
她的身體劇烈一顫。
雙刃開始發光,不是紅,也不是藍,而是一種近乎透明的白光。她握住刀柄,緩緩將刀尖移向左肩。
那里有族紋。
那是母親當年以雙刃親手刻下的印記,也是斬斷她與“門”聯系的封印。如今,她要重新開啟這道禁錮。
我明白她想做什么。
我想喊她停下。
可我張不開嘴。
鐵鏈的吸力驟然增強,胸口一陣悶痛,仿佛心臟被攥緊。就在她的刀尖觸碰到族紋的瞬間,鮮血并未流出,而是直接燃燒起來。火焰呈白色,順著鐵鏈逆行而上,速度快得驚人。
第一圈符文熄滅。
第二圈炸裂。
鐵鏈發出尖銳嘶鳴,宛如金屬在哀嚎。它先是發紅,繼而變黑,表面龜裂。當火焰燒至連接我手臂的那一段時,整條鐵鏈劇烈抖動,最終在靠近地面處斷裂。
我的身體墜落。
腳跟先著地,膝蓋一軟,幾乎跪倒。黑金古刀本能護主,在地面劃出半圓,震開殘余的鐵鏈碎片。我借刀身支撐,才未倒下。
抬頭時,我看見張雪刃仍在空中。
她的頭發正迅速變白,一縷接一縷,轉眼間已蔓延至發梢。火焰從她左肩的傷口噴涌而出,順著雙刃向上燃燒,刀身越來越亮。她臉色蒼白,呼吸微弱,卻仍未停下。她的手仍握著刀,刀仍插在自己身上。
火勢沖天。
白色的火焰沿著斷裂的鐵鏈接口燒入地下,整片雪地開始震動。裂縫擴大,泥土翻起,露出埋藏其下的青銅板——上面刻著與灰袍人權杖相同的銘文。火焰觸及的剎那,銘文崩解,化為粉末。
張遠山的機械臂突然卡住。
原本平穩運轉的裝置,此刻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關節處冒出黑煙。他的翡翠瞳孔閃爍不定,似信號中斷。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喉間擠出一句話:
“你激活了雙刃的終極形態……”
聲音不再機械。
這一句,是他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