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信折好,塞進口袋。
站起來時,腿有點軟。黑金古刀還在手上,刀尖滴著黑水,落在冰上發出輕微的“滋”聲,像蛇吐信。四周沒有別的動靜,冰壁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那一戰從未發生。可我知道不是。這里的每一寸冰都不是普通的冰,它是凝固的記憶,是封存的詛咒。你砍下去,它不會流血,但它會記住你。
我往前走了一步。
腳底踩到一塊松動的冰磚,發出“咔”的一聲。低頭看,那塊冰下面似乎有東西。蹲下來,用手把周圍的碎冰扒開。露出一小截銅鏈,連著個青銅環,埋得很深,一直通向冰層下方。鏈條表面覆滿青苔般的霉斑,摸上去黏膩得讓人想甩手。
我抓住鏈條,試著拉了一下。
紋絲不動。
再用力,手臂上的肌肉繃緊,虎口發痛。忽然,整條鏈子顫了一下,像是另一頭有什么東西被驚醒了。緊接著,冰壁又開始震動。
不是從背后,是從腳下。
我迅速后退兩步,刀橫在胸前。地面裂開一道縫,不長,只有半米,但很深,黑乎乎的看不見底。那根鏈子就從裂縫里伸出來,末端綁著一個東西。
是個鈴鐺。
很小,青銅制,表面刻著“守”字。
和張雪刃身上掛的一樣。
但它不是從上面掉下來的,是被人從下面推上來的。鏈子繃直的那一刻,我聽見底下傳來一聲輕響,像是有人敲了三下銅鈴。
叮——叮——叮。
很輕,但在這種安靜的地方,聽得清楚。
我盯著那個鈴鐺,沒有去碰。
它停在裂縫邊緣,微微晃動。第三次搖晃時,鈴舌偏了一下,打出的聲響變了調。
不再是“叮”。
而是“開”。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門開了”。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打開,而是某種界限被打破。就像小時候聽老人講的故事:井不能多看,看了三天,井底的人就會爬上來看你;鏡子不能照太久,照久了,鏡子里的東西就不只是影子了。
這鈴鐺本該鎮壓什么,現在卻被推出了門。
我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刀尖垂地,但我沒收回鞘。我知道有些東西一旦出現,就不會輕易消失。它可能等了幾十年,就為了這一刻。
遠處的冰壁開始滲水,緩慢地,像眼淚。水流順著墻面往下淌,在低溫中迅速結冰,形成一層薄薄的冰殼。但那不是普通的結冰過程,我能感覺到,那是某種東西在重新排列結構,像是有生命在復蘇。
我摸了摸胸口的玉佩,路線圖還在。可我現在懷疑,這條路是不是早就被人改過了。張遠山的信說“守門之責不在開門”,可我們一路走來,不就是在找門嗎?
也許真正的秘密從來不是怎么進去,而是怎么不讓它出來。
我靠著冰壁坐下,閉上眼。體力透支得厲害,麒麟血的反噬已經開始,指尖發麻,太陽穴突突跳。我需要休息,哪怕十分鐘。可我不敢睡。因為我知道,一旦閉眼,夢里會出現那個聲音——用熟悉人的語氣叫我名字,溫柔地說:“進來吧,我們都等你很久了。”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睜開眼時,鈴鐺還在原地,但位置變了。它往裂縫里縮了半寸,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拉了一下。
我站起身,握緊刀。
這一次,我沒有猶豫,朝著更深的冰道走去。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得走下去。因為有些人,生來就是為了走進不該進的地方,然后把門關上。
哪怕那扇門,再也關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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