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一空,整個人就往下墜。
冰層斷裂的聲音在耳邊炸開,碎冰四濺,有幾片擦過臉頰,火辣辣地疼。左肩的舊傷重重撞在一塊凸起的冰棱上,悶響里夾著骨頭錯位的動靜,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咬了一口。我沒出聲,牙關咬得死緊。
右手還死死攥著黑金古刀,左手往前一探,五指插進一道狹窄的冰縫里。指尖觸到底部凹槽的瞬間,我心里一沉——這裂痕不是新的,是早年地殼震動留下的舊傷,常年不凍實,藏在主冰層下面,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
身體還在往下沉,頭頂的光迅速收成一個小點。我收腹、屈膝、肩膀內扣,縮骨功立刻發動。骨頭錯位的滋味又熟悉又難受,像有鐵絲在身體里擰。但我不能停。身形一點點壓縮,終于在最后一刻擠進了那條不足一尺寬的冰縫。
背緊貼著寒冰,胸前橫著刀柄,呼吸變得困難。空間太窄,每一次吸氣都得控制幅度,否則肋骨就會頂到冰壁,發出細微的響動。血從左肩滲下來,在衣服里積了一片,很快被周圍的冷意吸走溫度,凝成黏糊糊的血塊。
頭頂傳來腳步聲,沉重整齊。是那些尸體在冰面上走,每一步都讓冰層微微震顫。震動順著脊背傳進來,像有人用錘子輕輕敲我的骨頭。
風雪里夾著人語。
“……血已滲進封印層,再有三具尸鑰歸位,陣就成了。”
是灰袍人的聲音。他沒走遠,站在湖岸高處,語氣平靜得像在聊天氣。
另一個干澀機械的聲音響起:“主上,要不要追那道殘影?”
“用不著。”他說,“他逃不出這片湖。他的血會替我們打開一切——包括‘門’后的第一道鎖。”
話音落下,四周靜了幾秒。接著是衣袍拂動的聲響,像是他轉過身。隨后,腳步漸遠。
我沒放松。耳朵還貼著冰壁,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麒麟血仍在發燙,熱流從胸口蔓延到指尖,但我強行壓住了。我知道這種熱一旦外泄,會引來更深的感應——不光是灰袍人,還有湖底那些沒完全醒來的東西。
時間一點點過去。頭頂的腳步聲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零星幾聲,像是巡邏的尸體在來回走動。它們的動作變得遲緩,似乎接到了新指令,正往湖心挪。
我慢慢睜眼。眼前是一片幽藍的暗光,來自冰層深處折射的微弱天光。這里不像外面那么黑,反而有種奇怪的通透感。冰壁上有細小的氣泡凍在里面,排列成不規則的線條,像某種古老的符號。
舌尖抵住上顎,我咬了一下。疼,但能讓我保持清醒。縮骨的狀態不能持續太久,關節已經開始發僵,尤其是右肩,每動一下都牽動神經。再待下去,等我想動的時候,身體可能就不聽使喚了。
我試著活動手指,一點一點往前挪。掌心貼著冰面,感受溫度變化。東側的冰壁確實略暖,不是因為有光,而是地下有熱流經過。那種溫差極細微,普通人根本察覺不到,但我的皮膚對這種波動異常敏感。
黑金古刀一直握在手里,刀脊貼著手臂,冰冷,但踏實。只要它還在,我就還有反擊的底氣。
頭頂的動靜幾乎沒了。只有遠處湖心傳來低沉的嗡鳴,像是某種結構在緩緩啟動。我知道那是尸鑰陣在運轉,那些被煉化的守門支脈遺骸正在重新排列。他們不需要找到我,只要我還在這片區域里活著,呼吸,流血,就夠了。
他們是想用我的血做引子,喚醒“門”后的東西。
這個念頭清晰起來的時候,我心里反而靜了。慌沒用,尤其是在這種地方。我現在要做的不是沖出去硬拼,而是等一個時機。
一個能讓我不被立刻發現的脫身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