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我拄著黑金古刀,勉強站穩。左肩的傷口已經蔓延到了肋骨附近,皮膚底下那些暗紅色的紋路像活物一樣緩緩蠕動。背脊上那半只麒麟角的印記燙得嚇人,像塊烙鐵壓在肉里。我沒工夫管它,死死盯著湖面。
冰湖靜得不對勁。
剛才那道沖天的青光已經不見了,但湖底還在震。那種震動頻率我很熟悉,跟密室里那些銅管共鳴一模一樣,是人為的,不是自然現象。刀插進冰面,刀身傳來細微的震感,說明底下那東西正在醒。
十步開外,他來了。
灰袍人站在冰岸邊上,右手拄著權杖,左手垂著。他右臉上的紋路顏色更深了,幾乎成了墨色,跟我身上的正好相反。他沒說話,只是用權杖輕輕點了下冰面。
咚。
聲音不大,可整片湖都跟著抖了抖。
我明白他在干什么。這不是追殺,是引導。他要我留在這兒,用我的血影響這片封印之地。麒麟血越來越燙,每次心跳都脹得血管發痛,這是接近“門”的反應。而我現在,就站在它的投影中心。
我拔出刀,往前走了三步。
腳下的冰發出細微的碎裂聲。低頭一看,裂縫里透出一絲青光,很淡,像是從極深的地方滲上來的。我把刀橫在身前,盯著他。
他也動了。
一步步走過來,每落一步,冰面上就多一道細紋,往外擴散。這些紋路不是亂的,它們組成了半個卦象,跟我懷里那塊殘片上的刻痕完全對得上。他是故意的,要把這個陣列補全。
我不退了。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嘴角微微揚了揚。然后他抬起左手,掌心朝下,按向冰面。
轟!
湖心猛地一震,一道筆直的裂縫從東到西撕開冰層,足有百米長。裂縫深處,露出一排排銅管,連著湖底埋的巨大結構。那些管子上刻著殘缺的符文,正是張家歷代守門人用來鎮陰氣的“鎖魂樁”。
可現在,它們在發熱。
第一具尸體破冰而出。
它從湖心鉆出來,全身裹著青銅色的硬殼,關節處釘著銹跡斑斑的金屬釘。動作僵硬,但步子很齊。眼睛泛著幽藍的光,沒有瞳孔,只有兩團冷火。胸口還掛著一塊破了的族牌,上面隱約能認出一個“張”字。
接著是第二具、第三具……
越來越多的尸體從冰下冒出來,有的穿著早爛透的守衛袍子,有的身上纏著鎖鏈,還有一具手里死死攥著一把斷刀,刀口沖著我,好像臨死前最后一刀就是要劈我。
它們不是普通的死人。
是守門支脈的遺骸,被煉成了尸鑰。
我總算看透了他的算計。這些尸體生前都是各“門”址的守護者,血脈里還殘存著對封印的感應。只要用麒麟血做引子,就能激活他們身上的禁制,讓他們變成開“門”的鑰匙。而我,就是那個引子。
他不用打敗我,只要我站在這兒,流血,呼吸,存在。
我握緊刀柄,咬破指尖,把血抹在刀脊上。
刀身一陣嗡鳴,血光閃過,靠近我的三具尸體頓住了,眼里的藍光忽明忽暗。可這只是暫時的。更多的尸體從湖底涌出來,它們踩著冰面往前走,步子整齊,像一支啞巴軍隊。
灰袍人退到了湖岸高處。
他不再靠近,而是舉起權杖,指向天空。霎時間,寒流卷過整個湖面,空氣里的水汽瞬間凝成霜,落在尸體身上,結成一層新鎧甲。它們的動作更快了,也更協調。
兩具尸體同時撲上來。
我側身躲開第一下,用刀背敲碎了第二具的膝蓋,發出金屬斷裂的響聲。它倒地時,脖子后面露出一根銅鏈,連著頭骨上的一片青銅。那是控它們的魂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