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左臂蜿蜒而下,滴落在溪邊的青石上,洇開一小片暗紅。傷口在肘外側,邊緣泛著詭異的青黑,皮下隱約有細線般的黑紋,正順著肌理緩緩向肩頭蔓延——那是青銅針殘留的毒。針雖已被我徒手拔出,但毒性如附骨之疽,未能徹底清除。
溪水裹挾著山巔積雪的寒意,冰冷刺骨。我將整條左臂浸入水中,水流沖刷著破損的皮肉,原本的麻癢瞬間化作尖銳的刺痛。黑紋蔓延的速度似乎因此減緩了些許。岸邊草叢中伏著一具灰袍人的尸體,臉朝下趴在亂石堆里,臉上的青銅面具碎成數塊,散落在石縫與苔蘚之間。我沒有急于靠近他,而是反手撕開沖鋒衣的袖口,防止布料沾血后黏連傷口,牽扯出更深的痛楚。
走近尸體,彎腰拾起一塊面具碎片。青銅質地,厚薄不均,斷裂處內側沾著一層暗紅色殘留物。指尖輕輕一抹,那并非漆料,而是干涸的液體,遇水微微泛紅,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是血。
另一塊碎片卡在濕滑的苔蘚下,我用指腹撥開苔蘚,將它與第一塊拼接在青石上,裂痕嚴絲合縫。第三塊壓在尸體右手下方,掀開他僵硬的手腕時,發現其指關節扭曲成詭異的角度,堅硬如冰雕,毫無活人應有的柔韌。
三塊碎片拼合完整,內側立刻浮現出一道彎曲的符號,形似某種古老的象形文字。我凝視片刻,脖頸處的麒麟紋身忽然發燙,不是危險來臨時的灼痛預警,反倒像被初春陽光輕撫,暖意順著血脈悄然蔓延。
那符號在體溫浸潤下緩緩變色,由暗紅轉為深褐,模糊的筆畫逐漸清晰:
“三十年前,守門失敗。”
下方還有一行殘缺的刻痕,僅能辨認出三個斷續的詞:“青銅門”、“祭品”、“反噬”。最后一個字只余一道歪斜的豎劃,原意已不可考。
我放下碎片,蹲回溪邊,再次將傷口浸入水中。這一次,鮮血剛觸水面,竟泛起一層微弱卻持續的藍光。我盯著那抹幽光,腦海中忽然閃過一段模糊的記憶——兒時在族中地窖所見的畫面:一群人身著長袍跪伏于地,手中捧著銅盤,盤中盛著烏黑粘稠的血,如同凝固的墨。
抬起左手,掌心仍有麒麟血緩緩滲出,隨溪水向下流淌。當血絲觸及溪底巖石時,藍光驟然擴散,照亮了水底一塊不起眼的石板。石板表面刻著與面具碎片上完全相同的符號——絕非天然形成,而是被人刻意埋藏于此。
我伸手探入水中,將石板撈出。石板扁平光滑,背面淺刻一道劃痕,形狀恰似一扇門,門上排列著七個點,正是北斗七星的方位。
就在此時,林中傳來異樣的聲響。
不是風拂枝葉的簌簌聲,也不是鳥獸啼鳴,而是爪子抓撓巖石的摩擦聲,連續三道,節奏整齊得近乎機械。
我立即收回手,將石板塞進懷里,轉身望向密林出口。三匹雪狼從樹影間緩步走出,體型遠超尋常野狼,肩高足有一米二,灰白相間的皮毛下隱隱凸起塊狀輪廓。最詭異的是它們的眼睛——通體呈青銅色澤,沒有瞳孔,只有金屬般冰冷的光澤,毫無生靈應有的靈動。
它們行走極慢,四肢關節彎曲的角度透著異常的僵硬,仿佛被外力操控的傀儡。為首的那匹張開嘴時,口中不見舌頭,只有一圈青銅環狀結構,發出低沉的震動,如同某種信號。
我瞬間明白:它們不是活物。
后退一步,腳跟抵住溪邊青石,手背觸到背后的黑金古刀,卻沒有拔鞘——對付這種東西,尋常刀刃無用。
第一匹狼猛然撲來,我側身避讓,它的利爪重重砸在青石上,迸出四道白痕,石屑飛濺。第二匹從右側包抄,速度更快,我抬腿踹中它的下頜,腳尖傳來堅硬如鐵的觸感,震得小腿發麻。
第三匹始終靜立原地,眼中的青銅色開始流動,宛如融化的金屬般旋轉起來。
我忽然頓悟:這些狼是被改造過的青銅傀儡,體內藏著與灰袍死士同源的構造。而面具上的血符,正是操控它們的關鍵。
不再遲疑,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出。
血霧在空中懸停片刻,竟自動凝聚成三點,精準射向三匹狼的眼部。
接觸瞬間,狼首劇烈一震,眼中青銅色翻滾不止。第一匹當場倒地,皮毛自面部開始剝落,露出-->>泛著冷光的青銅骨架,鼻梁處嵌著一塊微型青銅片,上面刻著半個與面具同源的符文。
另兩匹狼陷入瘋狂掙扎,身體扭曲變形,關節發出“咔咔”的脆響,仿佛即將解體。其中一匹試圖轉身逃竄,我伸手扣住它后頸,一把扯下整張皮毛,露出內部錯綜復雜的青銅管路,所有線路皆匯聚于脊椎位置的一個小匣子。
匣子表面有道裂縫,正滲出淡金色液體——不是狼的血,是我的麒麟血。
方才噴出的精血,不僅破除了操控符文,更順著符文逆向侵入了傀儡的核心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