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狼突然停止掙扎,齊齊站直身軀,頭顱轉向我,動作整齊如受同一根絲線牽引。下一秒,它們前肢著地,頭顱低垂,竟似在行禮。
五秒后,兩具軀體同時崩解,青銅部件與皮毛分離,嘩啦一聲散落于地,最終化作一堆細碎的青銅粉末。
我蹲下身,撥開粉末,撿起那個小匣子。匣子未鎖,打開后是一卷焦脆的黃紙,只能展開一半,上面清晰印著兩個字:“北宅”。其余部分早已焚毀,僅余焦黑痕跡。
我收好黃紙,又從碎末中拾起一片完整的青銅片,其上的符文與面具碎片完全吻合。將其貼在石板的缺口處,邊緣嚴絲合縫,顯然原屬同一件器物。
天色漸暗,山風掠過林間,帶來陣陣寒意。
我抽出左臂,傷口周圍的黑紋已淡去大半,麻癢感也明顯減輕,但仍未完全消散。用撕下的沖鋒衣布條簡單包扎后,我抬頭望向密林深處——溪水正是從北方流淌而來,與“北宅”二字隱隱呼應。
沿溪岸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濕滑的青石上,懷中的石板緊貼胸口,隔著衣物仍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溫熱。約莫二十分鐘后,地面出現了一串奇異的腳印。
并非人類足跡,更像是大型動物所留,卻比熊掌大得多,形狀接近圓形凹陷,無趾痕,倒像是某種重型器械碾壓所致。
我略作停留,隨即繼續北行。前方樹林漸疏,山體輪廓清晰可見。一處斷崖邊緣,半截石碑倒在雜草之中,碑身覆滿厚重苔蘚。我上前用袖口擦拭泥垢,露出幾個古老字跡:“張氏別院”。
筆鋒帶有隸書遺韻,蒼勁有力,顯然多年無人修繕。
我將懷中石板置于倒下的碑面,再把青銅片嵌入缺口。完整的圖案瞬間浮現——竟是一幅院落布局圖。圖中央畫一方框,框內兩把刀形符號交叉而立,四周標注七個小點,分別對應不同方位。其中一個點旁刻有“主”字,恰好位于十字符號正下方。
凝視那“主”字,太陽穴突感脹痛,一段模糊畫面掠過腦海:一間昏暗屋室,地上鋪著白布,七名長袍人圍坐方桌,桌上橫置一柄長刀,刀柄朝南。
這場景我曾見過——并非親眼,而是某次觸碰古老遺跡時,強行闖入意識的陌生記憶。
收起石板,我轉身走向別院。山坡上有一條被雜草掩蓋的小徑,依稀可見昔日頻繁通行的痕跡。行至中途,路邊插著一根木樁,掛著一塊銹跡斑斑的鐵牌,刻著“禁入”二字。
鐵牌銹跡尚新,顯然是近期被人掛上。
我拔起木樁,繼續前行。別院圍墻已坍塌大半,大門歪斜掛在鉸鏈上,門鎖斷裂。院內空蕩,僅余幾間房屋勉強矗立,屋頂瓦片殘缺,正廳臺階裂開一道寬縫,枯藤從中鉆出,纏繞如舊夢。
踏上臺階時,腳下傳來細微響動。
低頭一看,一塊地磚微微松動。我蹲下,手指探入縫隙,稍一用力便掀開了磚塊。
磚下藏著一只巴掌大的鐵盒,未上鎖,蓋子輕碰即開。盒中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邊角卷曲。照片上有七人并排而立,皆穿老式中山裝,胸前佩戴相同徽章,神情肅穆直視鏡頭。
我認出了兩人。
最右側的年輕人,右耳戴著一枚黑色耳罩,正是如今的族老張懷仁。
最左側的男人,臉上尚無日后那道猙獰疤痕,目光銳利如鷹,手中捧著一本深藍色封皮的冊子——是張懷禮。
他們中間的五人素未謀面。而在他們身后,還站著一個約五六歲的孩童,身穿黑色長袍,始終低著頭,長發遮住大半面容。
我看不清他的臉,卻莫名感到——照片里的孩子,正在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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