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避開他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麒麟血仍在掌心發燙,剛才的記憶不是他強加的,是我的血自己翻涌而出的真相。
“如果這是真的,”我說,“那你現在是什么?鬼?幻影?還是‘門’的喉舌?”
他未作答,只是舉起手中的銅牌,輕輕一折。銅牌應聲斷裂,斷口處露出內層刻著的一行小字,墨跡陳舊卻清晰:等百年后純血者來續我命。
這句話,我在斷崖見過,刻在青銅碎屑凝成的字跡里。
我抬頭再看時,他已消失無蹤。原地只留下一枚掉落的玉扳指,樣式古舊,沁著淡淡的血色,內圈刻著“懷禮”二字。
張懷禮。
原來灰袍首領的名字,叫張懷禮。
我蹲下撿起扳指,剛握進掌心,耳邊忽然響起一陣鈴聲。清脆短促,與石柱上那枚“守”字鈴的音色分毫不差,帶著召喚的意味。
鈴聲來自前方密林深處,比此前更近了。
我起身將扳指收入袖中,繼續前行。地面愈發濕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檀香,像是祖祠里燃盡的香灰余味。行至二十步左右,一棵巨樹橫臥在前,樹根盤結交錯,形成一道天然拱門,后面是一條狹窄小徑,通向更深的黑暗,不見盡頭。
踏入小徑不足五步,兩側樹影驟然晃動,霧氣翻涌如浪。
兩個身影從虛空中凝形而出。
左側那人手持玄鐵刃,刃面刻著“守”字,寒光凜冽;右側那人握著赤銅刃,刃身嵌著“開”字,泛著暗紅。他們的面容模糊不清,如隔薄霧,但身形輪廓,與我在祖陵幻影中見過的雙生子一模一樣。
是雙生子虛影。
他們同時舉刃,一前一后形成夾擊之勢。前方“守”刃直劈頭顱,刀風裹挾著寒意;后方“開”刃無聲無息抵住后心,寒氣穿透衣料,滲入肌膚,凍得骨髓發疼。
我沒有躲。
咬破舌尖,濃重的血腥味在口中擴散。麒麟血瞬間沸騰,從指尖迸發而出,形成一圈金色護罩,將周身籠罩。兩道虛影在血光中劇烈扭曲,面容逐漸重疊,最終化作張遠山的臉——他睜著空洞的雙眼,嘴角卻帶著一抹詭異的笑。
“你以為斬斷虛影就能逃開?”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帶著宿命的嘲弄,“‘守’與‘開’本是同源,你我皆是棋盤上的棋子,逃不掉的。”
話音未落,黑金古刀感應到血脈召喚,自動出鞘騰空,刀身纏繞著麒麟血的金光,旋即劈出兩道凌厲刀氣,精準斬向雙刃。
“守”“開”二刃應聲斷裂,化作兩片半透明的青銅殘片,緩緩飄落在我掌心。
殘片上的紋路與我手中的青銅碎片完全契合,邊緣隱約浮現出一個從未見過的圖騰:雙刃交叉,周圍環繞著四十九個古篆字,似是某種古老的契約。
尚未及看清圖騰全貌,殘片突然融化,化作兩道金光鉆入掌心,與麒麟血融為一體。
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幅完整的畫面——
幽深的祖陵地宮,中央石臺上插著兩柄刀,正是“守”與“開”。石臺周圍,跪滿了身著張家族服的人,他們面色肅穆,紛紛割開手臂,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匯入臺下的火盆中。火光沖天而起,映出石壁上的一行古字:雙生同祭,門啟千年。
畫面驟然消散,只余掌心灼人的溫度。
我站在原地,呼吸沉重,腦海中一片混亂。
遠處的鈴聲再次響起,這次近在咫尺,仿佛就在小徑盡頭。
我邁步向前,左臂忽然傳來一陣刺痛。低頭看去,袖口銀線被劃開一道口子,皮膚上有道淺淡的血痕,正慢慢滲出血珠。
是剛才虛影的刀刃留下的。
血滴落在地上,沒有暈開,而是凝成一點金芒,如星辰般閃爍,穩穩指向小徑盡頭,像是在指引著最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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