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橋鎮的輪廓在身后逐漸模糊,最終被廢墟的陰影和揚起的灰色塵埃徹底吞沒。凱斯和小蟲沒有回頭,沿著扳手地圖上那條用虛線標注的、近乎于臆測的路線,向東前進。
地圖粗糙,現實更殘酷。他們避開了大路——那些相對平坦的殘破公路上,往往是劫掠者、變異生物或者更糟的東西活躍的區域。他們選擇在廢墟邊緣、溝壑和半塌的建筑物陰影中穿行,這需要耗費更多體力,也更容易迷路,但至少能減少被直接發現的概率。
凱斯的傷口雖然結痂,但長途跋涉依然帶來陣陣隱痛,汗水浸濕繃帶的感覺并不好受。小蟲默默走在他身側稍前一點的位置,手里緊握著那把扳手給的、名為“鐵砧”的左輪shouqiang,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她的肩膀已經基本不影響活動,但偶爾大幅擺動時還是會微微蹙眉。
他們輪流背著那個癟癟的背包,里面只有不多的口糧、水、藥粉,以及藏在最底層的“鐵盒子”。真正的tc-7模塊則穩妥地藏在凱斯胸前的暗袋里,緊貼著皮膚,冰冷的金屬質感時刻提醒著他們此行的目的和風險。
第一天走得還算順利。他們遇到了幾只變異的、體型有狗那么大的輻射鼠,但那些紅眼尖牙的生物似乎對他們興趣不大,或者察覺到了“鐵盒子”散發出的微弱、奇異的場,遠遠就繞開了。他們找到了一處相對完整的建筑物地下室過夜,入口隱蔽,用碎石勉強堵住。夜晚,外面傳來不知名生物的嚎叫和風吹過廢墟空洞的嗚咽,但地下室里只有他們兩人壓抑的呼吸聲和分食最后一點營養膏的細微聲響。
“你說,扳手發現那是假的了嗎?”小蟲靠著冰冷的墻壁,低聲問。她沒有看凱斯,目光落在黑暗中某個不確定的點。
“可能發現了。”凱斯的聲音在狹小空間里顯得低沉,“也可能沒發現。他拿到手的時候,表情沒什么變化。但那個老家伙……看不透。”他頓了頓,“不過,發現也好,沒發現也好,我們和他兩清了。現在,只靠我們自己了。”
小蟲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那個‘塌方區’……扳手說的那些,‘會發光的眼睛’、‘吃人的光’……你覺得是真的嗎?”
“廢土上,什么事都可能發生。”凱斯說,語氣里聽不出什么情緒,“但我們只能往前走。”
第二天,地形開始變得更加崎嶇。裂谷的巨大身影越來越清晰地出現在南方地平線上,像大地上的一道猙獰傷疤。空氣中開始飄散著若有若無的、帶著硫磺和金屬銹蝕味的奇怪氣息,那是從裂谷深處涌上來的。地圖上標注的第一個“補給點危險點”——一座戰前可能是小型加油站的廢墟,已經只剩幾根扭曲的鋼架和一堆瓦礫,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只有幾具風化已久的白骨,以奇怪的姿勢散落在碎石間。
下午,他們遭遇了第一次真正的危險。一群“剃刀獸”——這是一種變異程度很高的生物,外形像被剝了皮、肌肉組織外露的犬科動物,但速度更快,爪子鋒利如刀,而且習慣成群活動。它們從一片倒塌的購物中心陰影里沖出來,至少有七八只,赤紅的眼睛里閃爍著純粹的饑餓和惡意。
“跑!”凱斯只來得及低吼一聲,拉住小蟲就往旁邊一條相對狹窄的巷道沖去。這種生物速度快,但轉向相對笨拙,狹窄地形或許能限制它們。
槍聲響起,是小蟲回頭開了一槍。那把“鐵砧”發出沉悶的巨響,后坐力震得她手臂發麻,子彈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但巨大的聲響暫時讓沖在最前面的兩只“剃刀獸”遲疑了一下。凱斯沒有武器,只能抓起地上半截銹蝕的鋼筋,狠狠砸向一只撲近的怪物。鋼筋砸在它裸露的肌肉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那怪物慘嚎一聲,攻勢稍緩,但更多的“剃刀獸”已經圍了上來。
腥臭的氣味撲面而來,凱斯甚至能看到最近那只怪物獠牙上粘連的涎水和碎肉。就在他以為自己和小蟲就要被撕碎時,懷里的“鐵盒子”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并且發出一陣短促、尖銳、不同于以往任何提示音的嗡鳴!
嗡鳴聲似乎帶著某種奇特的頻率。撲到近前的“剃刀獸”動作猛地一僵,赤紅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種類似困惑和痛苦的神色,發出低低的、不安的嗚咽。后面的幾只也停下了腳步,焦躁地用爪子刨著地面。
“走!”凱斯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這是唯一的機會。他拉著同樣驚愕的小蟲,拼命沖進巷道深處,七拐八繞,直到再也聽不到“剃刀獸”的聲音,也感受不到它們的追蹤,才背靠著一面斷墻,劇烈地喘息。
“剛……剛才……”小蟲臉色蒼白,握著槍的手還在發抖,“是‘鐵盒子’?”
凱斯從懷里掏出那個冰冷的金屬方塊。它已經停止了震動和嗡鳴,又恢復了那副死寂的樣子,表面的紋理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啞光。他翻來覆去看了看,沒有任何變化。“好像是……但不確定。也許是巧合,那些怪物正好不想追了。”>br>但兩人心里都清楚,那種時機,那種反應,不太可能是巧合。“鐵盒子”再次展現了它神秘的一面。
這次遭遇讓他們消耗了大量體力,也浪費了寶貴的時間。天色漸暗,他們必須盡快找到安全的過夜點。按照地圖,前方應該有一小片戰前的綠化帶殘跡,可能有些樹木或灌木叢能提供掩護。
然而,當他們接近那片區域時,卻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音——不是風聲,不是獸吼,而是低沉的、類似引擎轟鳴,卻又更加雜亂、夾雜著金屬摩擦和重物拖拽的聲音。還有模糊的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