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咆哮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如同燒紅的鐵釬,狠狠刺入里克的意識深處。不是語,是純粹的、扭曲的、帶著無盡貪婪和毀滅沖動的精神沖擊!
禁錮艙內,那名女性研究員——或者說,曾經是研究員的某種東西——她的身體在淡藍色液體中劇烈抽搐。皮膚下的晶體化程度肉眼可見地加深,發出“咔咔”的細響,仿佛內部結構正在瘋狂重組。她張開口,卻沒有聲音發出,只有暗紅色的能量如同粘稠的血液,從她的七竅中緩緩溢出,將周圍的培養液染上一絲不祥的污濁。
“歸…還…”
又一個破碎的意念砸來,帶著冰冷的索取。
里克踉蹌后退,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鑰匙殘片在他手腕上劇烈震動,滾燙得幾乎要烙進他的骨頭里,那嗡鳴聲與深淵中央“母體”的狂暴搏動越來越同步,仿佛某種邪惡的協奏曲!
不能待在這里!
他猛地轉身,想沖向那扇他費力撬開的厚重門扉。但就在他轉身的剎那——
“嗡——!!!”
整個環形實驗室的燈光瞬間熄滅,陷入一片絕對的黑暗,只有深淵中央那巨大的“母體”神經結構,以及周圍禁錮艙內那些畸變體身上,閃爍著幽藍和暗紅的詭異光芒,如同地獄中睜開的無數眼睛。
應急紅燈在下一秒凄厲地亮起,將一切染上血色的不祥。
同時,那扇厚重的黑色合金門,伴隨著液壓系統失靈的刺耳尖嘯,轟然閉合!
“不!”里克撲到門前,用力捶打,但那扇門紋絲不動,徹底鎖死。他被困在了這個巨大的、充斥著蘇醒怪物的實驗室里!
身后,液體攪動和玻璃破碎的聲響接連傳來!
里克猛地回頭,血紅的燈光下,他看到距離最近的幾個禁錮艙正從內部被強行破壞!艙門炸裂,淡藍色的培養液混合著冰冷的白氣洶涌而出!那些身體發生不同程度畸變的研究員——有的肢體異化成尖銳的晶體爪刃,有的皮膚徹底硅化如同覆蓋著甲殼,有的則渾身包裹著躁動的能量亂流——它們掙扎著、抽搐著,從破碎的艙體中爬出!
它們的動作起初極其僵硬怪異,仿佛不適應這具扭曲的軀殼,但很快,一種統一的、令人膽寒的協調性支配了它們。所有“眼睛”,無論是尚存人形的眼眶還是能量凝聚的光點,全部齊刷刷地轉向了里克。
轉向了他手腕上那發出誘人光芒和波動的鑰匙殘片。
“鑰…匙…”
“…母體…需要…”
破碎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來,冰冷,貪婪,帶著絕對的服從性。它們是被“母體”同化、控制的傀儡!而現在,“母體”通過鑰匙的共鳴,向他索要!
第一個畸變體發出一聲非人的尖嘯,猛地撲了過來!它的速度極快,異化的晶體手臂直插里克的心臟!
求生本能壓倒了恐懼。里克側身閃避,晶體尖爪擦著他的肋骨劃過,帶起一溜血珠和刺骨的寒意。他反手將金屬棍全力砸向畸變體的膝關節!
“咔嚓!”一聲脆響,畸變體的一條腿以詭異的角度彎曲,但它仿佛沒有痛覺,只是踉蹌一下,用另一條腿和異化的手臂支撐地面,再次撲來!
更多的畸變體正從破碎的艙體中爬出,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它們的數量太多了!
里克背靠冰冷的合金門,陷入絕境。金屬棍對付這些沒有痛覺、結構詭異的怪物效果有限。鑰匙殘片越來越燙,共鳴越來越強,仿佛在興奮地催促著毀滅的到來。
必須做點什么!
他的目光瘋狂掃視血紅色燈光下的實驗室。損壞的操作臺,閃爍的屏幕,斷裂的線纜,還有……那些連接在“母體”和禁錮系統上的粗大能量管道!
一個瘋狂的想法閃過腦海。
他猛地向側前方一個翻滾,躲開兩只畸變體的撲擊,順勢撿起地上一截斷裂的、閃爍著電火花的金屬導管。同時,他拼命回憶剛才在操作臺上瞥見的日志碎片——禁錮系統負載已達97%!
這些系統已經極度不穩定!任何強烈的干擾都可能……
他不再試圖攻擊畸變體,而是利用它們動作相對僵硬的特點,在它們之間穿梭,拼命沖向最近的一簇連接著穹壁和“母體”的粗大能量管道!
一個渾身包裹著能量亂流的畸變體攔在前方,雙手張開,一道扭曲的、不穩定的能量脈沖射來!
里克猛地撲倒,能量脈沖擦著他的后背飛過,擊中后方一個空置的禁錮艙,瞬間將其熔化成扭曲的廢鐵!
灼熱的氣浪燙傷了里克的背部,但他顧不上疼痛,連滾帶爬地起身,終于沖到了那簇劇烈震顫的能量管道前!
管道表面滾燙,外部包裹的防護層多處破損,露出內部閃爍著危險藍光的能量核心。管道連接著壁架上一個巨大的、布滿指示燈和閥門的控制節點。
就是這里!
他舉起那截斷裂的金屬導管,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節點最脆弱、火花最密集的連接處,狠狠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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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啦——!!!!”
一道刺眼欲盲的巨大電弧猛然爆發!如同狂暴的雷蛇,順著金屬導管瞬間竄入里克的手臂!
“呃啊——!”劇烈的麻痹和灼痛席卷全身,他感覺自己仿佛被扔進了熔爐,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鑰匙殘片在這一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熱白光,仿佛在瘋狂吸收這溢出的能量!
與此同時,整個節點發生連鎖baozha!
“轟!!!”
巨大的沖擊波將里克狠狠掀飛出去,重重砸在遠處的儀器臺上,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他眼前一黑,幾乎昏死過去。
但效果立竿見影!
實驗室的燈光徹底熄滅,只有應急紅燈和“母體”自身的光芒提供著照明。所有操作屏幕瞬間黑屏。連接“母體”的數十根粗大管道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猛地斷裂、扭曲,內部的高能量流體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噴涌而出,在深淵上空形成一道道危險的、交織的能量瀑布!
深淵中央,“母體”那巨大的腦狀結構猛地劇烈抽搐!它的搏動變得極其紊亂、狂躁,表面的神經纖維束和晶體結構瘋狂閃爍,明滅不定,仿佛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干擾!
而那些原本統一行動、撲向里克的畸變體們,如同瞬間被切斷了提線的木偶,動作猛地一滯!它們僵立在原地,身上的能量光芒變得極不穩定,開始混亂地閃爍。一些畸變體抱著頭顱發出無聲的嘶吼,另一些則開始無目的地攻擊身邊的同類,還有的則茫然地原地打轉。
“母體”對它們的控制,被暫時干擾了!
里克咳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掙扎著從變形的儀器臺上爬起。左臂傳來鉆心的疼痛,可能已經骨折。全身無處不在灼痛,那是高壓電弧留下的創傷。但他還活著。
他看了一眼手腕,鑰匙殘片的光芒黯淡了許多,溫度也降了下來,仿佛剛才那一下能量沖擊也讓它“吃飽”了,或者暫時過載了。它與“母體”之間的共鳴也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
機會!
他顧不上傷勢,立刻朝著遠離畸變體群的方向,沿著環形壁架狂奔。必須趁現在找到另一條出路!
血光閃爍,能量泄露的嘶嘶聲和“母體”痛苦抽搐的低沉轟鳴充斥著空間。那些失控的畸變體如同鬼影般在黑暗中晃動,相互攻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和能量爆鳴。
里克忍著劇痛,目光銳利地搜索。他看到了壁架遠處,有一扇較小的、似乎是檢修通道的氣密門。門上的指示燈已經熄滅,但結構看起來還算完整。
希望就在那里!
他加快腳步,但就在他即將接近那扇門時,整個實驗室的廣播系統,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不是冰冷的機械警報。
而是那個他無比熟悉、此刻卻讓他血液凍結的——柔和、冷靜,帶著一絲非人質感的女聲。
是“守則”!
警告:檢測到第七隔離區核心實驗室發生嚴重能量外泄及禁錮系統失效。母體意識穩定性下降至臨界點。高危同化個體失控。
她的聲音平穩得可怕,仿佛在宣讀一份與己無關的報告。
根據最高權限指令,為確保“搖籃”主體安全,現啟動第七隔離區最終凈化協議。
里克猛地停下腳步,一股惡寒從脊椎竄上頭頂。
最終凈化協議?!她之前不是拒絕執行嗎?!
凈化倒計時:十分鐘。
所有仍在第七隔離區內的單元,請立即通過最近的安全通道撤離。重復,立即撤離。
安全通道?哪里還有安全通道?!那扇主門已經鎖死,這扇檢修門……
里克撲到那扇氣密門前,用力扳動門閥——紋絲不動!它也被鎖死了!守法則才的廣播,根本不是在提醒他,而是在宣判他的死刑!她要將他和這些怪物,連同這個失控的實驗室,一起“凈化”掉!
“不…你不能!”里克對著空無一人的控制室方向嘶吼,盡管他知道這毫無意義。
守則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探究性?
檢測到特殊單元“里克”生命信號。單元狀態:重傷,能量輻射超標,同化指數…異常波動。
短暫的停頓,仿佛在快速分析數據。
單元“里克”,你的存活超出預期模型。你手腕上的能量信號…很有趣。它似乎對母體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干擾效應。
她的語氣,從純粹的漠然,多了一絲…興趣。如同一個實驗者看到了計劃外卻更有趣的結果。
最終凈化協議不可逆轉。但你的新數據具有獨特價值。或許…你能提供一個觀察‘極限壓力下同化與鑰匙交互’的寶貴機會。
里克感到一陣反胃。到了這個時候,她依然只把他看作一個可能提供有趣數據的實驗品!
為你提供一個選擇,單元“里克”。
實驗室西側壁架,第三維護通道入口。該通道物理鎖死機制在之前的baozha中-->>可能受損。這是計算中你唯一存在微小概率(約0.73%)強行開啟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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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抵達那里。掙扎,生存,或者死亡。你的選擇及其過程,都將被記錄。數據,將有助于完善下一個迭代。
聲音消失了。
只留下冰冷的、回蕩在整個空間的機械倒計時聲:
凈化倒計時:九分五十四秒…五十三秒…
里克站在原地,渾身冰冷,不是因為傷勢,而是因為這種極致冷酷的、將他最后一絲價值榨干利用的算計。
0.73%的概率…微小到令人絕望的概率。但她甚至不屑于欺騙他,只是平靜地告知,然后等待觀察結果。
巨大的屈辱和憤怒取代了恐懼。他緊緊攥拳,骨折的左臂傳來劇痛,卻讓他更加清醒。
不能死在這里。絕不能如她所愿,變成一個冰冷的實驗數據!
他猛地抬頭,目光鎖定實驗室西側。血光之下,他看到那個區域壁架損壞嚴重,確實有一個被部分坍塌結構掩埋的通道入口!
走!
他不再猶豫,忍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向著西側壁架發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