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暗紅粘稠的液體,如同從尸體傷口擠出的半凝固膿血,從撕裂的紗布下緩緩滲出,順著陳默干枯顫抖的手指指腹蜿蜒爬行。一滴,拉長,終于不堪重負,滴落在慘白色的帆布床單上。沒有聲音,只有暗紅的印記迅速暈染開來,如同在宣紙上洇開的死域。帳篷內,刺鼻的消毒水氣味瞬間被一種更強烈、更尖銳的氣息撕裂、覆蓋——極致的槐花甜膩如同腐爛的蜜糖,與冰冷濃重的鐵銹腥氣完美融合,形成一股令人神魂震顫的“腐香”。它濃烈得像是有形的實體,頑固地鉆進鼻腔,直沖大腦深處,麻痹思考的神經,只留下一種深沉的、如同回歸母胎般的……渴望。
王剛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成了針尖。沒有驚呼,沒有詢問,他臉上的震驚與審視在萬分之一的剎那間被一種冰冷的、淬煉過生死直覺的決斷取代。那只鐵鉗般按住陳默右肩的手非但沒有松開,反而猛地向下一沉,如同烙鐵般死死壓住了臂骨裂口!劇痛如同高壓電流瞬間擊穿陳默的身體,眼前驟然發黑,所有掙扎與驚懼的悶哼都被這猝不及防的劇痛生生憋回了喉嚨深處!整個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痙攣,冷汗如漿般浸透衣物。
“不準動!”王剛的聲音像是從冰窟窿里鑿出來的,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肅殺。他的左手卻快如閃電地抓向床頭簡易桌臺——那里散落著一小卷未開封的滅菌繃帶和一個簡易無菌樣本采集袋。沒有猶豫,更沒有半點醫護者的輕柔,他的動作粗暴而精準,直接用繃帶卷頭部的硬塑封口邊緣,如同刮刀般狠狠刮過陳默左手掌心撕裂翻卷的傷口!
“呃啊——!”陳默喉嚨里爆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嘶鳴,全身肌肉繃緊如同鐵塊!傷口的神經如同被點燃!
大團大團暗紅色的腥濃污濁膠狀物被強行刮落,粘稠地粘連在繃帶卷上。王剛看也不看,如同清理最骯臟的戰場垃圾,直接將刮取物粗暴地塞進了那個透明的無菌袋!拉鏈封死!那袋中迅速積聚的暗紅粘稠物在燈光下蠕動著細小的氣泡,散發出更加濃郁詭異的甜腥。
“拿去信息中心!立刻分析成分!最高等級生化樣本處理!”王剛的聲音斬釘截鐵,將袋子扔給已經徹底僵在原地、穿著厚重防護服的助手。助手如夢初醒,雙手顫抖著接住那個如同握著活體炸彈般的袋子,轉身踉蹌奔出隔間。
“你……”陳默的聲音如同破損的風箱,劇痛讓他的意識更加昏沉,但那股源自掌心傷口的、對大地深處某種“核心”的詭異渴望感,卻在疼痛刺激下愈發清晰!它像冰冷的觸須,纏繞著他冰冷的心跳。“地下……根……在動……”他的牙齒因為顫抖而格格作響。
“我知道。”王剛打斷了他,聲音沒有一絲波瀾,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睛此刻如同淬火的黑曜石,緊緊攫住陳默的眼睛,試圖看穿那眼底深處翻滾的混沌,也傳遞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聽著,陳默!”他的聲音壓低到極限,帶著某種穿透靈魂的強制力,“無論你腦子里現在有什么……念頭!給我壓回去!想活命,從現在起,你的一呼一吸!一步一動!都由我控制!你是鑰匙,但鎖芯在哪里,只能由我來找!聽懂沒有?!點頭!”
陳默看著那雙燃燒著恐懼與決絕的眼睛。鑰匙……鎖芯……那詭異的渴望如同跗骨之蛆,撕扯著他的意志。但王剛眼中那股搏命的兇悍和冰冷的秩序感,卻成了這混沌絕境中唯一能抓住的磐石。混亂?信任?他別無選擇。他死死咬著幾乎破裂的下唇內側,用盡全身力氣,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沉重的頭顱。
就在他點頭的瞬間——
外面徹底沸騰了!
不再是哭喊,不再是騷動!是徹底崩潰的末日嘶嚎!如同千萬頭被投入熔爐的野獸同時發出最后的絕望悲鳴!混合著此起彼伏、足以震碎耳膜的槍聲!
“狗!狗瘋了!!”
“山那邊!山那邊沖下來的!!”
“殺不完!按住它們!不……啊——!!!”
“咬!咬脖子!它在吸——血——!!!”
子彈密集破空!硬物撞擊!木板碎裂!血肉爆開!狂犬吠叫被喉嚨撕裂的怪異嘯叫取代!絕望的咒罵和臨死前的哀嚎……所有的聲音被攪拌、放大,如同粘稠的血漿翻滾沸騰!
“尸化犬群!大股襲擊!從東面林場方向沖卡!規模不明!混雜感染者突破隔離墻!”另一個通訊兵的嘶吼直接撞進隔間,伴隨著他身后持續爆發的轟鳴!他的聲音在近距離點射buqiang的爆響中斷續,“防線……垮了……它們在……它們在嗅著什么……像……像在……追蹤氣味源!所有活物!氣味……”
王剛的呼吸猛地一滯!他那雙緊盯著陳默的眼睛里,驟然炸開了驚駭欲絕的光芒!追蹤氣味源?!尸化獸群在朝著營地內部,朝著他所在的這個方向……被某種東西吸引?是外面暴亂感染者的血肉?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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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同生銹的機械般,極其緩慢地轉頭。目光越過簡陋的布簾縫隙,投向那彌漫著血腥、硝煙和混亂紅光的營區深處。就在他視線掃過某個堆放廢棄防護服和消毒器材的臨時垃圾堆積點的黑暗角落時——那只手!那個被死死攥著的、裝著陳默掌心刮取物的半透明無菌袋!因為助手在混亂中摔倒在地,袋子掉落在泥濘的邊緣,拉鏈似乎被震動松開了少許,一絲絲……極其微弱的……但那確鑿無疑的暗紅色粘稠液體的影子,正從袋口的縫隙處滲出!
那獨特的、如同腐朽春天濃縮精華般的“腐香”……
“嗡……嗡嗡……”
王剛的戰術耳機里,驟然傳來地面震動監測儀的瘋狂蜂鳴警報!屏幕上那代表異常深層生物活動的、極其規整的環形密集點陣信號,在隔離區下方地圖上瘋狂閃爍!而它們移動、匯聚的核心軸指向,已經不再僅僅是他們腳下,而是……正朝著垃圾點方向匯聚!如同被最誘人的餌料吸引而來的冰冷蛇群!
“走!”王剛發出了一聲短促、撕裂喉嚨般的嘶啞暴吼!不是命令,是野獸在絕境前的最后咆哮!他那死死壓住陳默肩膀的手猛地發力,如同拽起一件失去意識的沙袋,粗暴地將陳默從狹小的行軍床上硬生生拖了起來!
“咳……啊——!”雙腳落地的瞬間,巨大的慣性拉扯著右臂的骨裂傷和全身撕裂般的劇痛,陳默眼前瞬間一片雪白!劇烈的嗆咳帶著新鮮的血沫噴濺而出!但他甚至來不及感受這疼痛,就被王剛一只鋼鐵般的臂膀半拖半架著,猛地撞開了身后的簡易布簾!
冰冷的夜風混著濃烈的硝煙味、血腥味和無處不在的甜膩腐臭氣息,如同無數砂輪狠狠刮過陳默裸露的皮膚和灼傷的肺部!營區如同沸騰的地獄熔爐!無數黑影在瘋狂旋轉的紅色警報燈下交疊、碰撞!混亂的人群如同被捅了巢穴的螞蟻,哭喊著奔逃踐踏!穿著不同制服、端著槍的士兵和守衛在混亂的人潮中如同脆弱的堤壩,試圖建立防線卻又瞬間被沖垮!在他們周圍,更恐怖的是——一頭頭體型或大或小、皮毛骯臟粘連、眼珠一片赤紅渾濁、嘴角不斷流淌著涎水和血沫的“狗”!不!已經不是狗!它們動作僵硬而迅猛,帶著非活物的詭異死氣,撲咬著任何移動的目標!一些奔跑的人被撲倒,甚至來不及慘叫,就被那布滿菌絲和粘液的犬齒死死咬住頸動脈!吸食的“咕嚕”聲清晰可聞!而被撲倒者的掙扎迅速減弱,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膚下,可怕的暗紅色脈絡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
王剛根本無暇他顧!他架著踉蹌幾乎窒息的陳默,像一柄尖刀,用肩膀頂開擋在身前的人流,目標只有一個——營地深處,那片相對空曠、停放著幾輛覆著帆布的消毒噴灑車和裝備運輸卡車的區域!
“鑰匙!活著的鑰匙!”王剛的聲音帶著血腥氣,在陳默耳邊咆哮,更像是最后的宣誓,“鎖芯絕不能落到那東西肚子里!想活著找到它毀了它,就跟緊我!吸!呼吸!不準倒下!”
鎖芯!戒指!王剛的目標……從毀滅源頭,瞬間變成了找到那個被深埋地底的關鍵——骨戒!陳默昏沉的意志被這咆哮硬生生劈開一道裂縫。肺部的灼痛如同置身火海,但那濃郁的“腐香”從他自己身上彌散開,混合著整個營地的死亡氣息,卻詭異地讓他體內那股冰冷粘稠的渴望感……微微平靜了些許。似乎這彌漫的空氣,如同毒霧也是某種……滋養?他咬碎了舌尖,劇痛勉強壓下了那恐怖的感知。
轟隆——!
就在他們沖出十幾米,剛靠近那片堆放車輛的區域邊緣時,他們之前所在隔間附近那片堆積消毒桶和廢棄防護服的空地,毫無征兆地猛烈下陷!堅硬的水泥地如同被地心巨獸狠狠咬了一口,煙塵混合著碎裂的土石猛然向上噴濺!一個深不見底、直徑足有三四米的巨大孔洞瞬間出現!洞口邊緣黏滑濕漉,流淌著新鮮的、散發著濃烈甜腐氣息的暗紅色泥漿!數條粗如大腿、布滿粘稠黃綠苔蘚和詭異暗紅紋路的粗壯根須如同潛淵巨蟒探出頭顱,從那塌陷的孔洞深處帶著萬鈞之勢猛地破土而出!
它們目標極其明確!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鯊魚群!尖銳如骨錐的末端甩開粘液,瘋狂地朝著那個掉落在地上、袋口敞開滲出暗紅物質的樣本袋方向穿刺、絞纏!
“嗷——!”幾頭徘徊在附近的尸化犬被這恐怖的動靜驚動,呲著尖牙狂吠著撲向剛剛破土而出的根須!
“嗤——!”
其中一條最粗壯的根須如同揮鞭,帶著沉重的破空聲!末端如同骨錘,瞬間將一頭猛撲而來的大型狼犬凌空抽得爆碎開來!血肉混合著粘稠的菌絲如同污穢煙花般炸開!另外幾頭撲到根須上的尸化犬,則被那些布滿吸盤狀凹槽的根須表面分泌出的粘液死死黏住!如同掉進粘鼠板的蟲子,在粘液里瘋狂掙扎!而根須上細密的、猩紅色的絲須如同億萬活蛆,瞬間涌出,刺入犬類的皮肉毛發,瘋狂吮吸!短短幾秒,那幾頭尸化犬如同被抽空的皮囊般迅速干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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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須吞噬了新鮮血肉,顯得更加亢奮,瘋狂甩掉干癟的狗尸,-->>再次朝著那個樣本袋的位置席卷而去!
“這邊!快!”王剛眼睛赤紅,根本不去看身后那地獄般的景象。他架著陳默如同拖著沉重沙袋,用盡全力撲向最近一輛覆著厚實帆布的卡車后廂!一把粗暴地撕開車廂后方沾滿泥濘的軟簾!里面堆著一些墨綠色的軍用箱子和幾條備用輪胎。
沒有時間!陳默被王剛近乎殘暴地塞進了車廂后側堆疊的輪胎縫隙里!后背砸在冰冷粗糙的橡膠上,骨裂處的劇痛讓他眼前金星亂冒!而王剛自己則轉身,背對著車廂,像一尊鋼鐵門神般堵在敞開的車尾簾口!他沒有拔槍,一只手卻猛地反手從陳默側腰的戰術背心側袋里,掏出了那罐之前在血肉巢穴中用過的警用強效催淚噴霧罐!
“嗚——嘶嘶——!!!”
幾乎就在王剛拔開噴霧罐保險銷并按下按鈕的瞬間!一條末端沾滿菌絲和新鮮暗紅狗血的粗壯根須,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帶著濃烈的甜腐惡臭,猛地從那塌陷深坑方向破開煙塵,朝著車廂簾口電射而來!
高壓催淚噴霧形成的灰白色刺鼻氣龍,如同化學長鞭,不偏不倚狠狠抽在那條刺來的根須頂端!
“噗嗤——!”
劇烈的腐蝕聲伴隨著更加尖利、仿佛靈魂被強酸灼燒的怪異嘶叫猛地炸開!根須頂端被白霧覆蓋的區域瞬間騰起大量混雜著暗紅血氣和黃綠色粘液的焦煙!堅硬如骨質的外殼如同遇到烈火的黃油般迅速溶解!那條根須痛苦地扭曲痙攣著猛地收回,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傷!
就是現在!
王剛沒有一絲猶豫!扔掉空了一半的催淚罐,一手抓住車尾廂的金屬扶手,強壯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他如同靈敏的猿猴,在另一條較細根須被化學攻擊短暫遲滯的剎那,猛地將自己反拽進了車廂!
“嘭!”厚實的防水簾被他用盡全力拉下!金屬搭扣猛地扣死!
世界瞬間被厚重的篷布隔絕了大部分。但僅僅是部分。
轟!轟!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