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疫站內,消毒水的濃烈氣味與帳篷外恐慌蒸騰的人聲混濁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渾濁氣息,死死壓在陳默的胸口。每一次艱難的吸氣都像在吞咽玻璃渣,那深入肺腑的灼痛尖銳如刀。更可怕的是,每一次呼吸都裹挾著外面飄來的、執著不肯散去的甜腥——像是新鮮尸骸上怒放的槐花,濃得發膩,又帶著鐵銹的銹跡。
王剛的低吼還在耳邊回響:“戒……其他問題我會處理!”但那雙鷹隼般眼睛里一閃而過的沉重,如同尖銳的冰棱,扎穿了陳默心中最后一絲僥幸。
那戒指……果然還在!還在那個塌陷的深淵里!它沒被摧毀,甚至可能……正在被什么包裹著、蘇醒著!
左手掌心!異樣的感覺如同冰層下的毒蛇,悄然復蘇。那不是單純的傷口疼痛。被滑膩粘液浸泡過的撕裂邊緣,傳來一陣細微但持續的鼓脹感,仿佛皮肉之下、骨頭之上,有無數細小的、貪婪的口器正在吸吮著血液和某種未知的能量。伴隨著每一縷帶著甜腥氣息的空氣被吸入肺部,掌心的鼓脹和麻癢就清晰一分。他甚至能“感覺”到某種微弱的搏動節奏,與他自己的心跳錯位糾纏。是幻覺?還是深入骨髓的污染已經開始?恐懼比劇痛更徹底地攥緊了他的四肢百骸。
隔間簡陋的布簾再次被粗暴掀開。另一個穿著沾滿灰塵和污漬制服、面容年輕卻寫滿疲憊的警員探身進來,看都沒看陳默一眼,對著剛放下通訊器的王剛語速飛快:“王隊!隔離帶北側沖突升級!有人沖卡!現場報告……有民眾出現……出現笑容了!嘴角……是那種……”
王剛猛地轉頭,眼里的焦灼凝成了寒冰。“控制住沖卡的!強制隔離!帶笑容的全部單獨關押!其他人……”他目光掃過簡易隔間外那片因恐懼而沸騰的黑色人海,“讓他們排隊!安靜!做不到就上約束手段!誰敢再騷動,當場放倒!”他拳頭狠狠砸在一旁的金屬床架上,發出沉悶的巨響。“鎮中心的空氣監測車有結果了嗎?”
“半小時前報回來的pm2.5指數爆表!超標幾十倍!但最怪的不是粉塵……”年輕警員的聲音有點抖,“車頂那個……那種分析污染成分的小盒子……在持續報警!但報警顯示的化學標記……不是已知的工業污染物……有點像……像某種超濃縮的植物……激素?或者……孢子的裂解物?”他的詞匯顯然不太夠用,只是竭力描述那難以理解的數據。
花粉!
這個詞像一道冰冷的電弧劈入陳默的意識!那些盛開在枝頭、潔白芬芳的槐花,它們隨風飄散、無處不在的花粉!那甜膩腥氣的本質!彌漫全鎮的致命媒介!
“槐花……”陳默嘶啞的聲音沖口而出,帶著胸腔深處的灼痛,“四月……開得最盛……花粉……被污染了……”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震動都牽扯著掌心的異樣鼓脹,汗水瞬間浸濕了粗糙的病號服。
王剛的目光死死鎖在他臉上,銳利得幾乎要刺穿皮肉。“槐樹?!”他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媽的!怪不得!”他立刻對著肩頭通訊器厲聲咆哮,“空中支援報告!發現異常沒有?!給我開艙門肉眼觀察鎮區槐樹!特別是靠近向陽坡后山方向的大型樹群!快!”
命令像冰冷的鞭子抽過指揮鏈條。隔間內外緊張到極限的混亂被短暫壓制。幾秒后,嘶啞的無線電聲音帶著電流的沙沙聲刺破了營帳里的喧囂:
“……王隊……我是禿鷲一號……情況……極度異常!高度三百……正飛臨向陽坡后山谷地邊緣……下方……下方……”飛控員的聲音卡住了,帶著難以置信的嘶啞,“山谷……谷地里那些老槐樹……它們……它們在……在動!”
“動?!”王剛額頭青筋暴跳。
“不是風!是根!是樹干!”飛控員的聲音充滿了生理性的厭惡和恐懼,“樹皮在……在流動?像皮在剝落……露出底下……下面在發紅!整個山谷地面……像鋪了一層發暗發粘的……地毯!我甚至看到一棵靠在山壁上的大槐樹……它的幾條粗根拱開了土層巖石……像……像活蛇一樣朝著山頂墓園那個……炸塌的大坑方向……爬過去了!在爬!坑口的煙……冒著淡紅的霧!”
整個臨時指揮點瞬間死寂!連外面隱約的哭鬧和警哨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掐斷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到極致,瞳孔深處倒映著最原始的恐懼。樹木……在爬行?!朝著baozha核心區?!
王剛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留下死灰般的慘白。他緩緩轉頭,那雙經歷過無數硝煙和生死邊緣的眼睛,死死地、前所未有地釘在了陳默身上。沒有語,但那眼神里翻騰的驚濤駭浪比任何怒吼都更具沖擊力——這一切遠超了他“污染清理事件”的理解范疇!他構建的安全壁壘正在被某種無法理解的、源自地底深處的恐怖活體現實徹底撕碎!
“嗚——嗚——嗚——”
凄厲到撕裂耳膜的警報聲在營地上空如同垂死巨獸的嘶鳴,猛地炸響!紅光瘋狂地在每一個帳篷角落旋轉閃爍,映照出一張張失去血色的臉,如同停尸間的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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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警告!a區東南角!發現嚴重感染體!突破內層隔離區!攻擊!它在攻擊!噴灑……快!!!”
尖銳的警報幾乎瞬間就被另一個更近、更狂暴的沖擊聲浪蓋了過去!
“啊——!!!怪物!!!”
“砰!!啪啦!!!”
刺耳的玻璃或有機材料爆裂的聲音!然后是液體高壓噴灑的嘶嘶聲混合著一種非人的、混合了無數種頻段的痛苦尖嚎!緊接著是密集的點射槍聲!
“噗!噗噗噗!”
“按住他!別讓膿血濺到!!”
“手……他的手……”
凄厲的慘叫、野獸般的咆哮、金屬撞擊、肉體撕裂的悶響、爆裂聲、槍聲、尖利指揮聲……這一切在瞬間爆發的混亂中攪拌在一起,如同地獄的交響曲穿透層層帳篷,蠻橫地沖擊著陳默的鼓膜!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冷汗浸濕了背部,冰冷黏膩。王剛卻猛地一步上前,鐵鉗般的手掌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力量大得讓陳默右臂的骨裂處傳來針刺般的劇痛。他那雙布滿紅血絲的冰冷眼睛離陳默只有咫尺,粗重急促的呼吸幾乎噴在陳默臉上:“躺著!動一下,我就給你打鎮靜劑!外面的事,不許看!你……是鑰匙!活著的鑰匙!明白嗎?!”他的聲音嘶啞壓抑到了極致,里面翻滾的不僅是命令,更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恐懼——對眼前這個“污染物”,更是對那個被戒指、被槐根召喚的東西!
陳默被死死按著,肺部如同著了火,每一次急促呼吸都帶著血腥和那致命甜膩腥氣的味道。-->>那甜膩,此刻聞起來竟帶著一種……腐朽根系深處的、潮濕的、微腥的……催熟般的誘惑?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