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這條線索,才有了眼下這些收獲。”
“未經您允準便將此事告知家父,終歸是我的不是。”
裴桑枝笑道:“能得徐院判出手相助,無異于如虎添翼,我感謝都來不及,怎會怨怪?”
徐長瀾先是松了口氣,隨即又忍不住苦笑:“還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以前自視甚高,總覺著天下醫術我能穩進前三。卻沒料到,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人,還是個瞎了眼投靠亂臣賊子的,就能讓我這般傷透腦筋。”
“家父說……那人用藥之大膽精準、另辟蹊徑,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連家父都……甘拜下風。”
及于此,徐長瀾的語氣里染上了幾分復雜的欽佩。
徐長瀾是真真有些被打擊到了。
順風順水了這么多年,忽而一場霜雪落下,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那一碰就碎的枯葉子,而非長青不敗的松柏。
“咳……”
裴桑枝輕咳一聲,緩聲安慰道:“小徐太醫不必妄自菲薄,或許……那人年紀要比你大上許多呢。”
徐長瀾:“裴女官,您不必安慰我了。”
“這世上的行當,雖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可狀元從來都是最天賦異稟的那一個,而非頭懸梁、錐刺股、最勤勉的那一個。”
徐長瀾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種清醒的挫敗:“天資不會隨年歲漸長而越來越好。若努力當真有用……還要天才做什么?”
“這話聽著狂妄,甚至有些一竿子打翻所有人的傲慢,可在某種程度上……說的卻是事實。”
“你辛辛苦苦鉆研三年五載,有時……真的抵不上對方剎那的靈光一閃。”
裴桑枝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徐長瀾說的是實話。
這世上的確有些人,天生就站在比別人更高的上。
他們看一遍就懂,想一下就通,別人窮盡一生追逐的東西,他們隨手就能摘取。
“不過,我也不會就此灰心喪氣。”
徐長瀾的眼中挫敗仍在,卻也燃起一簇亮光:“我有我該走的路,做好我能做的,盡我所能,去救人,去破局,去……贏下這場仗。”
“我也相信,日后的醫術,絕不會墮了我徐家太醫世家的門楣。”
那是一種服氣但不認輸的昂揚。
如同太陽暫隱于烏云之后,卻絕不會就此徹底黯淡,泯然于眾。
這是獨屬于年輕人的心氣。
裴桑枝心中感慨:難怪徐長瀾能與榮妄成為知己好友。
這不止是兩家長輩有交情的緣故,更是因為他們骨子里……有著極為相似的地方。
芝蘭同芳,管鮑同契。
“小徐太醫日后在醫道上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見高山巍峨,方知己之不足。
然不墜青云之志,不陷頹唐之境,唯守本心,不疾不徐,循己之道,自成高嶺。
這便是徐長瀾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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