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就是想讓莊氏好過,又如何呢?”
永寧侯:“你……”
那句“你是不是有病”險些脫口而出。
可一想到尋找裴驚鶴下落還得指望裴桑枝,他到底忍住了,訥訥道:“那你想留著她便留著她吧……等驚鶴回來,也好讓他瞧瞧……莊氏的慘狀。”
裴桑枝不置可否,最后深深看了永寧侯一眼:“你放心,我會說服裴驚鶴,將你和莊氏葬在同一口棺材里。”
“就算沒有棺材,只有草席……也會尋一張大的,將你們二人裹在一處。”
“反正,等你咽氣時,身上的肉也該剮完了,只剩白骨,一時半會兒也爛不了。”
“想來……莊氏對你一片情深,定然是還能認出你的。”
“不是有句老話說得好,化成灰,都能認得。”
“你也正好能趁此機會,看看莊氏的慘樣。”
“你們生生世世,糾纏不休。”
永寧侯只覺寒毛倒豎,頭皮發麻。
這些話落在他耳中,簡直是天底下最惡毒的詛咒。
不……
驚鶴不會這么做的。
寒食中元,驚鶴還要給他燒紙祭奠呢。
若是將他與莊氏裹在同一張草席里……那驚鶴豈不是還得給莊氏燒紙?
裴桑枝……定然是在故意嚇唬他。
永寧侯勉強定了定心神。
對,一定是這樣。
裴桑枝收回視線,不再語,轉身走向牢門。
“等等……”永寧侯驀地開口,叫住了裴桑枝。
裴桑枝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桑枝……”永寧侯嘶啞的聲音里滿是哀求,“如果……如果你真的找到驚鶴……告訴他……”
“告訴他……我錯了……”
“告訴他……對不起……”
“如果有來生……我跟他還有做父子的機會,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他,做這世上最好的父親。”
“還有你,桑枝……我也會盡己所能,將你寵成這上京城里最明艷、最嬌貴的千金,絕不讓你受一絲一毫的苦,更不會讓你再流落在外……被鳩占鵲巢。”
“你信我……”
“桑枝,你信我。”
這些話,永寧侯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有幾分真心,幾分算計。
今日,他仿佛窺見了裴桑枝心狠手辣的外表之下,藏著的一顆悲天憫人之心。
或許……這便是書中所的“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所以,他想再試一試。
試一試讓裴桑枝在尋找驚鶴這件事上,能再盡心一些,再盡力一些。能在驚鶴歸來之前,為他簡單收殮尸骨,不至于……曝尸荒野。
他所求的,其實不多。
裴桑枝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如果有來生……
她該怎么告訴他,這已經是她的“來生”了。
這一生,她得到的善意,依舊少得可憐。
所以這些話,就是拿來糊弄鬼……鬼都懶得聽,更懶得信。
“我已經證明過了,你說的是假話。”
“所以,還請你收起那些花花腸子吧。”
裴桑枝的語氣近乎平靜。
平靜的死寂,卻比任何激烈的斥責都更讓人心底發寒。
“裴驚鶴如何做,是他的事情。”
“而我,只負責送那些與我為敵的人下去。”
永寧侯聽得云里霧里。
怎么就“證明過了”?
他的話分明都是信口胡謅,說的還是玄乎的“來生”,裴桑枝憑什么就這般篤定他說的是假話?
偏見!
這就是她對他的偏見!
說得好像裴桑枝是大乾最厲害、最能掐會算的半仙似的……
難不成……她還能看見來世?
狗屁!
只一瞬,永寧侯就自己否定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裴桑枝要是有這等本事,那他就是玉皇大帝,就是閻王老子了。
思及此,永寧侯斂起亂七八糟的念頭,繼續“情真意切”道:“桑枝,我說真的。”
“你信我。”
裴桑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加快腳步離開了牢房。
好家伙……這還演上癮了。
“姑娘,這永寧侯瞧著……怎么也不像是挨了三百多刀的樣子。”素華跟在裴桑枝身后,壓低聲音說道:“您剛來時,他還是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說話斷斷續續,喘氣聲都比話聲重。怎么您這一問,他倒像是吃了神丹妙藥似的……”
裴桑枝淡淡道:“他提起了一口心氣——撐也能多撐幾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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