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璃的心臟仍在狂跳,腎上腺素的作用尚未消退。她緊握匕首,警惕地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身手驚人的年輕男人。他救了她,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是朋友。在這片法外之地,任何善意都可能包裹著陷阱。
    “你是誰?”陸青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冷聲反問。她的目光掃過地上瞬間斃命的五個追兵,喉嚨上的血洞細小卻致命,顯示出來人精準狠辣的手法。這把弩,絕非普通山民所能擁有。
    年輕男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警惕,他收起弩槍,動作流暢地背在身后,目光掃過陸青璃狼狽卻依舊挺拔的身姿,以及她手中那柄閃著寒光的匕首。“你可以叫我‘山鬼’。”他淡淡地說,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這邊的人都這么叫我。”
    山鬼?一個代號。陸青璃心念電轉,這更說明對方不是普通人。
    “為什么幫我?”她繼續問,身體依舊保持著隨時可以發動攻擊或防御的姿態。
    “幫你?”山鬼嘴角似乎扯動了一下,像是在笑,但被油彩遮掩,看不真切,“我只是不喜歡‘勐拉軍’的雜碎在我的地盤上撒野。而且,”他頓了頓,目光再次鎖定陸青璃,“你打聽梭溫,很有意思。很少有人,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女人,會主動去找那個瘟神。”
    “你的地盤?”陸青璃捕捉到這個詞。
    “這片林子,河上游這一帶,我說了算。”山鬼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他指了指地上的尸體,“這些是梭溫手下外圍的哨探,你剛才在集市太扎眼了,他們盯上你了。”
    果然是因為打聽梭溫的消息。陸青璃暗罵自己不夠謹慎。但事已至此,后悔無用。這個“山鬼”似乎對勐拉軍和梭溫都缺乏好感,或許……可以利用?
    “你對他們很了解?”陸青璃稍微放松了一點緊繃的肌肉,但并未收起匕首。
    “死對頭。”山鬼簡意賅,“梭溫的人越界過來搞事,我見一個殺一個。”他看了看天色,又瞥了一眼陸青璃身上的劃傷,“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邊防軍清剿完集市,可能會擴大搜索范圍。你,跟我來。”
    他的語氣帶著命令的口吻,但并沒有強迫的意思,說完便轉身,示意陸青璃跟上,然后敏捷地沿著崖壁向下,那里似乎有一條隱蔽的小徑通往河灘。
    陸青璃猶豫了僅僅一秒。眼前形勢不明,跟一個陌生的、危險的“山鬼”走,無疑是冒險。但留在原地更危險,邊防軍和可能聞訊而來的其他勐拉軍士兵都是巨大威脅。這個山鬼展現出的實力和對地形的熟悉,是目前唯一的依仗。更重要的是,他提到“河上游這一帶”,正好是那個“包打聽”所說的梭溫可能藏身養傷的區域。
    賭一把!
    她收起匕首,深吸一口氣,跟上了山鬼的腳步。
    山鬼的移動速度快得驚人,在密林和崎嶇的河灘上如履平地。陸青璃必須全力才能跟上,這讓她對這個神秘男人的實力有了更深的評估。他顯然經受過極其嚴苛的野外訓練,甚至可能不亞于“燈塔”基地出來的自己。
    他們沿著南朗河逆流而上,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徹底遠離了集市區域的喧囂和危險。周圍的景色越發原始幽深,參天古木遮天蔽日,河水湍急,撞擊巖石發出轟鳴。
    最終,山鬼在一處被濃密藤蔓完全覆蓋的山壁前停下。他撥開藤蔓,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洞口。
    “進來。”他率先彎腰鉆了進去。
    陸青璃略一遲疑,也跟著鉆入。洞口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里面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有微弱的光線從頂部的縫隙透下,照亮了洞內景象。洞內干燥通風,有簡單的生活痕跡:用干草鋪成的床鋪,石頭壘成的灶臺,角落里堆著一些物資箱,墻壁上掛著風干的肉條和一些草藥。最引人注目的是,洞壁一側靠著幾把保養良好的buqiang、沖鋒槍,以及他那把奇特的弩槍。
    這里是一個設施齊全的隱蔽據點。
    “坐。”山鬼指了指一個表面平整的石墩,自己則走到一個小水潭邊,用木瓢舀水喝了幾口,然后洗了把臉,臉上的油彩被洗去,露出一張年輕、棱角分明、帶著野性氣息的臉龐。他的眼神依舊銳利,但少了油彩的遮掩,似乎多了幾分屬于他這個年齡的清澈,盡管這清澈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復雜。
    陸青璃沒有坐下,而是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這里安全嗎?”
    “暫時安全。”山鬼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她對面的一個木樁上坐下,直視著她,“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你,一個明顯不是本地人,甚至不像是普通冒險者的女人,為什么冒著生命危險打聽梭溫?為了他刀柄上那塊‘圣鐵’?”
    他果然知道鑰匙碎片!陸青璃心中一震。她需要判斷能否信任他,或者說,能在多大程度上信任他。
    “那東西對我很重要。”陸青璃選擇了一個模糊但真實的回答,“它不屬于梭溫。”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哦?”山鬼挑了挑眉,“屬于你?”
    “不屬于我,但它關聯著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陸青璃謹慎地選擇著詞匯,“我必須拿到它。”
    山鬼盯著她看了幾秒鐘,忽然笑了,帶著一絲嘲諷:“就憑你?單槍匹馬,闖到這種地方,差點被幾個小嘍啰干掉,就想去動梭溫的老巢?你知道他身邊有多少人嗎?你知道勐卡寨子是什么龍潭虎穴嗎?”
    陸青璃沒有被他的嘲諷激怒,平靜地回答:“所以我在打聽消息,尋找機會。比如,他受傷了,躲在臨時營地。”
    山鬼的眼神微動:“消息倒是靈通。沒錯,梭溫上周和克欽軍搶地盤,腿上挨了一槍,雖然不致命,但行動不便。他現在確實不在勐卡,就在上游大概一天路程的一個秘密營地養傷。”
    一天路程!消息得到了證實!陸青璃的心跳再次加速。
    “營地守衛如何?具體位置你知道嗎?”她急切地問。
    山鬼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站起身,從物資箱里拿出一個急救包,扔給陸青璃:“先把你的傷處理一下。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談。”
    陸青璃這才感覺到身上各處火辣辣的疼痛,剛才滾下山坡時被荊棘和石頭劃傷了不少地方。她接過急救包,道了聲謝,走到角落,背對著山鬼,開始清理傷口。她的動作熟練而迅速,顯示出良好的自我救護能力。
    山鬼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處理完傷口,陸青璃轉過身,發現山鬼已經在一個石板上攤開了一張手繪的、略顯粗糙但細節豐富的地圖。地圖涵蓋了南朗河上游大片區域,上面用不同的符號標記著山脈、河流、村寨,以及一些顯然是武裝據點的地方。
    “過來看。”山鬼指著地圖上一個用紅筆畫了圈的地方,“這里就是梭溫現在的藏身點,我們叫它‘鷹嘴巖’。地勢險要,三面是峭壁,只有一條小路可以上去,易守難攻。”
    陸青璃湊近細看。鷹嘴巖位于南朗河一條支流的源頭附近,周圍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確實是個隱蔽的所在。
    “守衛情況呢?”
    “梭溫帶了大概二十個心腹駐守在那里。都是跟著他多年的老兵,裝備精良,警惕性很高。營地周圍布有暗哨和詭雷。”山鬼用手指點了點地圖上的幾個位置,“想強攻,除非調一個連的正規軍,還得付出慘重代價。”
 -->>   二十個精銳老兵……陸青璃的心沉了下去。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算她身手再好,也不可能正面抗衡二十個持有自動武器的亡命之徒。
    “沒有其他辦法嗎?”她不甘心地問,“比如,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