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無盡的黑暗,像粘稠的瀝青包裹著陳峰的意識。他感覺自己在下沉,沉入冰冷的海底,光線越來越遠,聲音越來越模糊。偶爾有零碎的畫面閃過——林晚秋在篝火旁縫補衣物的側影,趙山河在訓練場上吼叫的樣子,老煙槍叼著煙袋瞇眼笑的皺紋……
然后這些畫面也碎了。
只有黑暗。
突然,一點微光在黑暗中亮起。起初只是針尖大小,然后慢慢擴散,變成一團模糊的光暈。光暈中有聲音,很遙遠,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隊長……醒醒……”
陳峰想回應,但嘴唇像被縫住了。他感覺有人在搖他,動作很輕,但牽動了全身的傷口,劇痛如電流般竄過神經。
“咳……咳咳……”
他咳出聲了,同時也咳出了血沫。
“隊長!你醒了!”聲音變清晰了,是趙山河,嘶啞中帶著狂喜。
陳峰艱難地睜開眼睛。視線模糊,像是蒙了一層水霧。過了好幾秒,眼前的景象才慢慢聚焦——趙山河那張胡子拉碴、布滿血污的臉,在跳動的火光中顯得格外憔悴。火光?對了,火堆。
“水……”陳峰擠出這個字。
趙山河趕緊拿起一個用石頭磨成的粗糙容器,里面是清澈的水。他小心地扶起陳峰,把水遞到他嘴邊。水很涼,帶著地下河特有的礦物味,但對陳峰來說,這是世界上最甘甜的液體。
喝了幾口水,陳峰的視線更清晰了些。他發現自己在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里,洞頂垂下鐘乳石,墻壁上有點點熒光——那是某種礦石的反光。地上有一條地下河,水聲潺潺。火堆在不遠處燃燒,用的是干燥的苔蘚和某種植物根莖。
“我們在……哪兒?”陳峰問,聲音虛弱得像隨時會斷掉。
“礦洞里。”趙山河把他重新放平,“那個冰縫后面有條廢棄的礦道,我背著你走了一夜,找到這里。是個金礦,看痕跡,廢棄很多年了。”
金礦?陳峰的大腦緩慢運轉。他想起來了,最后的記憶是佐藤的追兵,趙山河背著他逃進冰縫,然后……什么都不記得了。
“其他人……”陳峰又問。
趙山河沉默了幾秒,低聲說:“就剩咱倆了。小豆子留下斷后……沒回來。小山子中彈……也走了。伊萬往北跑了,應該過境了。”
陳峰閉上眼睛。雖然早有預感,但聽到確切的消息,心臟還是像被重錘擊中。那些年輕的臉,那些曾經一起戰斗的兄弟……
“煙叔呢?”他想起老煙槍帶著猴子他們去引開追兵。
“不知道。”趙山河的聲音更低了,“猴子帶回了煙叔用命換來的情報,但煙叔自己……沒回來。”
又是沉默。只有火堆的噼啪聲和地下河的水聲。
過了很久,陳峰重新睜開眼睛:“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趙山河說,“現在是1月9號晚上。你的傷……很重。左肩的子彈我取出來了,但大腿的傷太深,我只會簡單包扎。而且你在發燒。”
陳峰這才感覺到,全身像著了火一樣滾燙,但同時又冷得發抖。傷口感染了,在這個缺醫少藥的環境里,這幾乎是致命的。
“你也是。”陳峰看向趙山河。這個漢子的左臂纏著破布,血跡已經干涸發黑,臉色蒼白,顯然也在硬撐。
“我沒事。”趙山河咧嘴想笑,但笑得很勉強,“皮肉傷。倒是你,隊長,你得撐住。林姑娘還在等你,那么多兄弟的血不能白流。”
林晚秋。陳峰的心抽痛了一下。他想起了懷表里的照片,想起了她送別時的眼神。如果他死在這里,她該怎么辦?
“把……懷表給我。”陳峰說。
趙山河從陳峰貼身的口袋里掏出那塊懷表,遞給他。陳峰艱難地打開表蓋,林晚秋的笑容在火光中溫婉如初。他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然后用手指摩挲著表蓋內側那張自己寫的絕筆信。
“山河,”他緩緩說,“如果……如果我撐不過去……”
“沒有如果!”趙山河粗暴地打斷他,“你必須撐過去!咱們經歷了這么多,從沈陽到長白山,多少次絕境都闖過來了,這次也一樣!”
陳峰看著他,這個曾經的東北軍連長,如今已經是他最信任的兄弟。趙山河的眼睛通紅,但眼神堅定得像磐石。
“好。”陳峰說,“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要活著出去。”陳峰一字一句地說,“帶著情報,去找林晚秋,去找抗聯。告訴所有人,佐藤在黑瞎子洼地下有動作,那可能是……細菌武器。”
趙山河的身體一震:“細菌武器?”
“防疫給水部隊……是幌子。”陳峰的聲音越來越弱,但每個字都清晰,“我在未來……知道一些事。日本人用活人做實驗,研究鼠疫、霍亂、炭疽……如果他們恢復那個地下設施……”
他沒說完,但趙山河已經明白了。這個漢子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這群chus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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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情報必須送出去……”陳峰說著,又咳了起來,這次咳出了更多的血。
趙山河趕緊給他拍背,等咳嗽平息后,陳峰已經再次陷入半昏迷狀態。趙山河探了探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媽的……”趙山河罵了一句,但不知道在罵誰。
他起身,在溶洞里搜尋。這里除了礦石和石頭,還有一些廢棄的礦工工具——生銹的鎬頭、破舊的煤油燈、幾根腐爛的木料。在一個角落里,他發現了一個坍塌的木架子,下面壓著一些東西。
趙山河搬開木料,看到幾個陶罐。打開一看,其中一個裝著發黑的顆粒——是鹽,雖然受潮結塊了,但還能用。另一個罐子里是風干的蘑菇,已經硬得像石頭。最讓他驚喜的是第三個罐子,里面竟然有半罐火油,雖然味道很淡,但還能點燃。
“有救了……”趙山河喃喃道。
他用火油重新點燃火堆,讓火焰更旺。然后取下自己的棉衣,撕下相對干凈的內襯,用地下河水浸濕,敷在陳峰額頭上降溫。又從蘑菇上掰下一小塊,用石頭碾碎,混著鹽水,一點一點喂給陳峰。
做完這些,他自己也累得幾乎虛脫。左臂的傷口在隱隱作痛,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一陣陣襲來。他靠在巖石上,看著昏迷的陳峰,又看了看這個巨大的溶洞。
這里很安全,至少暫時是。鬼子找不到這里,食物和水也有。但陳峰的傷勢等不起,感染會要了他的命。
必須找到出路,或者……找到藥。
趙山河的目光落在那些發光的礦石上。金礦……如果能帶一些出去,或許能換到藥品。但前提是,他們能活著出去。
他休息了一會兒,等體力稍微恢復,拿起一把生銹的鎬頭,開始探索這個溶洞。溶洞很大,有幾個岔道。他選了最寬的一條,舉著火把(用破布纏在木棍上,浸了火油)往里走。
礦道很陡,明顯是向下延伸的。走了大約兩百米,前方出現了一道木門——不是礦道的支撐結構,而是一扇真正的門,雖然已經腐朽,但能看出人工建造的痕跡。
門上有鎖,但已經銹死了。趙山河用鎬頭砸了幾下,鎖就掉了。他推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門后是一個房間,大約十平米,有簡單的家具:一張木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桌子上放著一個鐵皮箱子,箱子沒鎖。
趙山河警惕地檢查了房間,確認安全后,才打開箱子。
里面是一些文件,紙張已經發黃變脆。他小心地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借著火光看。是俄文,他看不懂,但文件上有日期:1905年8月。
日俄戰爭時期。
趙山河繼續翻看。除了文件,箱子里還有幾樣東西:一把左輪shouqiang(納甘m1895,俄制),子彈二十多發;一個指南針;一支鋼筆;還有一個小鐵盒,里面裝著一些藥片,雖然過期了,但包裝完好。
最重要的是,箱子里有一張地圖,手繪的,標注著礦道的走向和出口。地圖顯示,這個礦洞有四個出口,其中兩個已經坍塌,一個通往他們進來的冰縫方向,還有一個……通往黑瞎子洼西南方向的山谷,距離大約五里。
五里!如果能到達那個出口,他們就有機會離開這里!
趙山河強壓住激動,仔細研究地圖。通往西南出口的礦道標注著“主巷道”,應該比較寬敞。但地圖上也有一些警告標記,寫著俄文,他看不懂。
不管了,必須試試。
他把地圖、shouqiang、子彈、指南針和藥盒都收起來,回到主溶洞。陳峰還在昏迷,但呼吸稍微平穩了些。趙山河檢查了他的傷口,重新包扎,然后用濕布繼續降溫。
“隊長,我們有出路了。”趙山河對著昏迷的陳峰說,“等你稍微好點,咱們就走。你要撐住,一定要撐住。”
陳峰沒有回應,但眉頭微微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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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抗聯二號備用營地。
林晚秋站在營地邊緣的哨位上,望著北方的夜空。星星很亮,但沒有月亮。寒風呼嘯著穿過山林,像無數冤魂在哭泣。
她已經兩天兩夜沒怎么合眼了。眼睛又干又澀,但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看到老煙槍渾身是血的樣子,看到陳峰中彈倒下的畫面,看到猴子哭著說“煙叔讓我快跑”……
“林姑娘,你去休息會兒吧。”大劉走過來,遞給她一塊烤熱的土豆,“你這樣熬著,身體會垮的。”
林晚秋接過土豆,但沒有吃:“派去總部的人有消息嗎?”
大劉搖頭:“這才第二天,路上至少要三四天。而且……不知道總部現在在哪兒,能不能聯系上。”
林晚秋沉默了。她知道大劉說得對,但她等不起。每多等一天,陳峰存活的希望就渺茫一分,佐藤的陰謀就推進一分。
“我們不能干等。”她突然說。
“你想做什么?”大劉警惕地問。
“我帶幾個人,去黑瞎子洼附近偵察。”林晚秋說,“不需要靠太近,就在外圍觀察。至少要知道鬼子在干什么,有多少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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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危險了!”大劉反對,“煙叔用命換來的情報,不是讓你去送死的!而且營地需要你,傷員需要你!”
“正因為煙叔用命換了情報,我們才不能浪費。”林晚秋的聲音很平靜,但異常堅定,“陳峰教過我,情報的價值在于時效性。現在知道鬼子在黑瞎子洼有動作,但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不知道規模多大,不知道目的是什么。這些,需要有人去弄清楚。”
大劉張了張嘴,想反駁,但說不出話。他知道林晚秋說得對,但他不能讓這個二十歲的姑娘去冒險——她已經承受了太多。
“我去。”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林晚秋和大劉轉頭,看到猴子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他的腿傷還沒好,走路很吃力,但眼神堅定。
“猴子,你的傷……”
“我熟悉路。”猴子打斷林晚秋,“煙叔帶我們走的那條線,我記得。而且……我要為煙叔做點什么。”
林晚秋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少年,心中五味雜陳。猴子是老煙槍從沈陽街頭撿回來的孤兒,一直把老煙槍當父親。現在“父親”可能死了,他要去做兒子該做的事。
“我也去。”另一個戰士站出來,是之前負責偵察的老兵,外號“山貓”,“我地形熟,腿腳快。”
“還有我。”
“算我一個。”
很快,有五個戰士站了出來。林晚秋看著他們,眼睛發熱。這些都是跟著陳峰從血火中走出來的兄弟,雖然人不多,但個個都是好樣的。
“好。”林晚秋點頭,“山貓帶隊,猴子指路,你們五個去。但記住,只偵察,不接敵。看到任何情況,立刻回來報告。這是命令。”
“是!”五人齊聲應道。
“準備一下,天亮前出發。”林晚秋說,“帶夠干糧,做好偽裝。大劉,把咱們最好的武器給他們。”
大劉嘆了口氣,知道勸不住,只能去準備。
林晚秋回到山洞里,傷員們都睡了,只有小順子還醒著。這個年輕的戰士傷勢穩定了,但身體還很虛弱。
“林姐姐,”小順子輕聲問,“隊長……會有事嗎?”
林晚秋走到他身邊,替他掖了掖被子:“不會的。陳峰那么厲害,多少次絕境都闖過來了,這次也一樣。”
她說得很堅定,但心里一點底都沒有。兩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陳峰是死是活,她在夢里都不敢想。
“林姐姐,”小順子又說,“如果隊長回來……你能替我謝謝他嗎?”
“謝他什么?”
“謝謝他……把我從鬼子的刺刀下救出來。”小順子的眼睛濕潤了,“那天在北大營,要不是隊長帶著趙連長他們殺進來,我早就死了。這條命是他給的,我一直想還。”
林晚秋握住他的手:“你會好起來的,等他回來,自己跟他說。”
小順子用力點頭,然后閉上眼睛睡了。
林晚秋坐在他旁邊,從懷里掏出陳峰給她的懷表。表已經停了,可能是摔壞了,也可能是沒上弦。她小心地上緊發條,秒針開始走動,嘀嗒,嘀嗒,在寂靜的山洞里格外清晰。
表蓋內側的照片里,她還是學生模樣,笑得無憂無慮。那時候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來到深山老林,帶著一群傷員,等著一個生死未卜的人。
“陳峰,”她對著照片輕聲說,“你說過要回來的,不能騙我。”
懷表的嘀嗒聲像是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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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洼,地下設施。
佐藤英機走在重新點亮的隧道里,皮鞋踩在混凝土上發出清脆的回聲。工兵們已經清理了大部分區域,從哈爾濱調來的“專業人員”正在安裝新設備。
這些“專業人員”都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和手套,動作熟練而沉默。他們不與其他士兵交流,只在自己的區域內活動。佐藤知道他們的身份——731部隊第三分部的骨干,石井四郎的得意門生。
“中佐,第一實驗室已經恢復運轉。”一個戴著圓框眼鏡、頭發花白的老者迎上來,他是這里的首席科學家,代號“博士”,“我們正在調試培養設備,三天內可以開始初級實驗。”
佐藤點頭:“實驗材料呢?”
“已經從平房區運來,二十個。”博士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在說二十個實驗器材而不是二十個活人,“健康狀況良好,適合做對照組。”
“很好。”佐藤說,“按照原計劃,先進行鼠疫桿菌的穩定性測試。我需要知道,在這種地下環境中,細菌的存活時間和傳播效率。”
“明白。”博士頓了頓,“不過中佐,我有個疑問。這里的環境雖然隱蔽,但不如平房區的主基地完善。為什么要大費周章地重啟這個廢棄設施?”
佐藤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博士。隧道里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陰影,讓他的表情顯得更加陰郁。
“博士,你認為帝國最大的敵人是誰?”
博士想了想:“從軍事角度,是蘇聯。從地緣政治角度,是美國。但從實際威脅來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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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中國。”佐藤接過話,“不是國民zhengfu,不是gongchandang,而是這片土地上四萬萬人。他們人太多,地太大,像野草一樣,燒不盡,殺不絕。”
他繼續往前走,博士跟在身邊。
“常規戰爭可以占領土地,可以擊潰軍隊,但無法消滅一個民族。”佐藤的聲音在隧道里回蕩,“要真正征服中國,需要更高效的手段。細菌武器,就是這個手段。”
“但國際公約……”
“國際公約只對文明國家有效。”佐藤冷笑,“對野蠻人,不需要遵守公約。而且,博士,你以為我們研究細菌武器只是為了對付中國人嗎?”
博士愣住了。
佐藤走到一扇鐵門前,門上有新的標識:“特殊實驗區——絕密”。他輸入密碼(機械密碼鎖),門開了。
門后是一個更大的空間,已經布置好了新的實驗設備。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一個巨大玻璃艙,艙內模擬著某種環境——有土壤、植被,甚至還有一個小型水池。
“這是……”博士睜大眼睛。
“模擬蘇聯遠東地區的生態環境。”佐藤說,“鼠疫桿菌在不同環境下的變異和傳播規律,將是帝國未來戰略的關鍵。”
博士倒吸一口涼氣。他明白了,這個地下設施的真正目的,不僅是研究針對中國的細菌武器,更是為未來對蘇戰爭做準備。
“當然,目前的首要任務還是中國。”佐藤關閉了玻璃艙的觀察燈,“我們要在這里完成一個新武器的測試,然后用它來……清理一些麻煩。”
“什么麻煩?”
“抗聯。”佐藤說,“特別是陳峰的那支隊伍。他們像跳蚤一樣,打不死,趕不走。常規清剿耗費太大,效果太差。但如果用細菌武器……”
他沒有說完,但博士已經懂了。用細菌武器對付山區游擊隊,感染會迅速在封閉環境中傳播,而且很難追蹤來源。等發現時,整個營地可能已經死絕了。
“但這需要精確的投放。”博士說,“山區地形復雜,風向多變,如果控制不好,可能會波及皇軍部隊,甚至平民區。”
“所以我們需要測試。”佐藤說,“在這個地下設施里,模擬山區環境,測試不同投放方式的效率。等數據成熟,就可以實際應用了。”
博士沉默了。作為科學家,他渴望實驗數據。但作為人類,他感到一絲寒意。不過他很快把這絲寒意壓了下去——為了帝國,為了科學進步,必要的犧牲是值得的。
“我明白了。”博士說,“我會加快進度。”
“三天。”佐藤豎起三根手指,“三天后,我要看到第一階段實驗結果。同時,地面部隊會進行一次‘清剿行動’,為實驗提供……實地數據。”
“實地數據?”
“我們會選擇一個抗聯的營地,用常規方式進攻,但不全殲,故意放走一些人。”佐藤的嘴角勾起冷酷的笑容,“然后,在他們撤退的路徑上,投放第一批測試品。觀察感染情況、傳播速度、死亡率……這些,都是寶貴的數據。”
博士感到背脊發涼,但他還是點頭:“很……很完美的實驗設計。”
佐藤拍了拍他的肩膀:“博士,歷史會記住我們的。不是作為戰爭罪犯,而是作為帝國的開拓者,科學的先驅。”
說完,他轉身離開。隧道里又只剩下腳步聲,一聲,一聲,像倒計時的鐘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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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哈巴羅夫斯克(伯力),內務人民委員部遠東局。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長桌旁坐著五個人,都是遠東局的高級官員。伊萬·彼得羅維奇站在桌子盡頭,身上還穿著帶血的衣服,傷口簡單包扎過。
“……以上就是我獲取的全部情報。”伊萬結束匯報,立正站好。
會議室里安靜了幾秒。然后,坐在主位的局長——一個五十多歲、頭發花白的男人——緩緩開口:“你確定是‘防疫給水部隊’?”
“確定。”伊萬說,“陳峰在臨死前說的,而且入口有殘缺標識。另外,日本人動用大量炸藥打開入口,說明那是一個被封存的設施,現在他們要重啟它。”
“為了什么?”另一個官員問,“研究細菌武器?在距離邊境這么近的地方?”
“可能是為了針對抗聯。”伊萬說,“陳峰的隊伍一直在那一帶活動,給日本人造成很dama煩。用常規手段清剿困難,細菌武器效率更高。”
“也可能是為了針對我們。”局長說,“模擬遠東環境,測試細菌武器在寒冷地區的效能。這很符合關東軍的戰略思路——他們一直把蘇聯視為假想敵。”
“那我們應該怎么做?”第三個官員問,“向東京方面提出抗議?還是……”
“抗議有什么用?”局長冷笑,“日本人會承認嗎?他們會說那只是一個防疫設施,我們拿不出證據。”
“伊萬帶回了情報。”
“情報不是證據。”局長搖頭,“我們需要實物證據,照片、文件、或者……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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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明白局長的意思——需要派人潛入那個設施,獲取確鑿證據。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那里現在肯定戒備森嚴。
“我去。”伊萬突然說。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熟悉地形,見過入口位置。”伊萬說,“而且,我欠那個中國人一條命。他用自己的死,換我帶回情報。現在,該我去完成下一步。”
局長盯著他看了很久:“你有多少把握?”
“沒有把握。”伊萬誠實地說,“但必須有人去做。如果日本人真的在那里研發細菌武器,而且針對蘇聯,我們必須知道詳情,早做準備。”
局長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是哈巴羅夫斯克的街道,行人匆匆,電車叮當。和平的景象,但和平能持續多久?
“批準。”局長轉身,“但你不是一個人去。我們會給你一個小隊,最好的特種兵。任務不是強攻,是滲透、偵察、獲取證據。如果可能,搞到一些樣本——細菌樣本,或者實驗記錄。”
“明白。”
“但記住,”局長的眼神銳利,“如果暴露,或者被俘,國家不會承認你們。你們是‘志愿人員’,明白嗎?”
伊萬點頭。這是間諜行動的慣例,他早有心理準備。
“去準備吧。”局長說,“三天后出發。在這期間,我們會通過其他渠道核實情報,同時加強邊境警戒。”
伊萬敬禮,轉身離開會議室。走廊里很冷,但他心里有一團火。陳峰,他想,我會完成你未完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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