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初的歐美社會,對中華帝國的認知正處在一個微妙的轉折點上。
在廣州十三行的絲綢店里,歐美商人們一邊贊嘆著精美的中國瓷器,一邊抱怨著天朝上國的傲慢無禮;在倫敦和巴黎的沙龍里,學者們引經據典討論著孔子的智慧,而街頭小報卻在嘲諷中國人的野蠻習俗。
對于大多數歐美人而,中國首先是一個有利可圖但難以捉摸的貿易對象。馬薩諸塞州的船長們在日記里寫道:中國人精明得可怕。
波士頓商會的報告顯示,1820時年對華貿易逆差高達200萬美元,這讓自由市場的信徒們憤憤不平。
更令他們惱火的是華國zhengfu嚴格的貿易管制,外國人必須在指定地點交易,目前只開放廣州,東海和天津,不得隨意進入中國國內。
這些東方人把生意當成政治。一位英國商人抱怨道,他們給我們的茶葉稱重時,眼神比海關官員還犀利。
在廣州的外國商館區,流傳著一個笑話:想要和一個中國商人談生意,得先學會用三種不同方式鞠躬。
這種文化隔閡被歐美商人解讀為和,卻很少有人反思自身的傲慢態度。
對于基督教傳教士來說,中國則是一個亟待拯救的黑暗大陸。
英國傳教士郭士立在廣州秘密傳教時記錄道:這里的人們崇拜祖先勝過上帝,他們的書籍里沒有救贖的真理。
馬禮遜等早期來華傳教士發現,盡管中國人創造了燦爛的文明,卻對基督教救世福音反應冷淡。
傳教士們尤其不能理解中國的科舉制度,這個讓平民有機會通過考試改變命運的體系,在他們眼中卻成了偶像崇拜的溫床。
他們用八股文選拔官員,卻拒絕接受上帝的啟示。一位傳教士在書信中寫道。
在知識界,對中國形象的認知呈現出有趣的分裂。法國啟蒙思想家伏爾泰的崇拜者們仍在引用他對中國開明專制的贊美,認為中國是地球上治理最好的國家。
德國哲學家萊布尼茨更是將中國視為道德典范,稱贊其科舉制度體現了真正的平等精神。
但這種中國熱正在迅速消退。1820年,英國學者馬爾薩斯在其人口論中暗示,中國龐大的人口恰恰證明了其落后性他們用道德約束而非技術進步來解決生存問題。
美國學者更關注中國的,認為這個古老帝國沉睡在過去的榮耀里。
在耶魯大學的講堂上,教授們向學生展示的中國地圖上,往往標注著專制統治科技停滯的警示。
在普通歐美民眾的想象中,中國是一個充滿矛盾的奇幻國度。
一方面,中國商品——從瓷器到絲綢,代表著優雅與精致;
另一方面,關于中國的民間故事卻充斥著殘忍的刑罰怪異的習俗。
紐約劇院熱演的話劇《中國王子》,結尾臺詞東方人的智慧就像他們的茶葉,聞起來香,喝起來苦引發全場大笑。
更荒誕的是對中國人外貌的想象。倫敦劇院里,演員們用夸張的化妝表現中國佬,扁平的鼻子、細長的眼睛,再加上滑稽的辮子。
波士頓的兒童讀物里,中國被描繪成一個倒著走路的國度,而費城的科學展覽則將中國瓷器當作神秘東方的象征。
門羅總統在白宮寫下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時,歐美社會對中國的認知已經悄然定型:一個曾經令人驚嘆但現已停滯的古老文明,一個商業上重要但文化上低等的東方國度。
這種認知既包含著對中華文明成就的有限承認,更充斥著西方中心主義的傲慢與偏見。
1823年,春。
愛丁堡的晨霧尚未散盡,大英博物館人類學部的資深學者塞繆爾·惠特沃斯爵士已伏案良久。他面前攤開的,是一篇即將發表于《皇家人類學評論》的重磅論文,題為《論美洲原住民之東方淵源——兼考殷商遺民渡海之可能》。
文章署名是他,但鮮有人知,其背后真正的執筆者,是一位來自東方的密使。
這位密使,是牛野安排的一位荷蘭商人。
數月前,這位商人悄然抵達倫敦,隨身攜帶的不是金銀,而是一箱箱由中華國科學院整理的古籍拓片、玉器圖錄、語對照表。
他并未直接現身,而是通過遍布歐洲的中華商會、傳教士網絡與學術代理,悄然布局。
他選中了惠特沃斯,一位對東方文明懷有深切敬意、且在學界享有極高聲望的老派學者。
“爵士,”牛野的代理人低語,“若能證明美洲之民,實為東方血脈,這將是偉大的人類學發現。”
惠特沃斯起初疑慮,但當他在燭光下比對墨西哥拉文塔遺址出土的玉圭銘文與殷墟甲骨文時,手竟微微顫抖。那“尊王奠基”四字,筆勢古拙,與商代晚期卜辭如出一轍。
更令人震驚的是,瑪雅壁畫中祭祀儀式的排列、鼓樂的形制,竟與《周禮》所載殷人祭天之儀高度吻合。
論文由此成形。
1823年2月,該文率先以英文發表于倫敦,旋即被譯為法文刊于巴黎《人類學年鑒》,拉丁文版則由羅馬教廷科學院收錄。全球知識界為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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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詳述,美洲原住民之黃膚、黑發、直瞳,非偶然巧合,實為同源之證。依據象形文字考古,玉器崇拜,樣貌分析,公元前1045年,周克商,殷將攸侯喜率二十五萬軍民東渡。
彼時白令陸橋未全沒于海,冰原連綿,商民攜玉器、谷種、文字,踏雪而行,歷時三載,終抵美洲西北。
文中列舉數端共性:
其一,玉器崇拜。殷人“以玉事神”,印第安奧爾梅克、瑪雅諸族亦然。拉文塔祭壇之巨大玉面具,其形制、紋飾,尤以“饕餮”式獸面,與商代青銅器母題如出一轍。
其二,文字之源。瑪雅象形文字中,“日”作“kiin”,音近古漢語“日”(*nit);“王”作“kuhulajaw”,其“kuhul”意為“神圣”,與“皇”“帝”之尊稱相類。
更有多處巖刻,發現與甲骨文“風”“雨”“山”“水”幾乎一致的符號。
其三,天文歷法。殷人用干支紀日,瑪雅人亦有260日神圣歷(tzolkin),其循環結構與十天干、十二地支之配伍暗合。
二者皆重“五運六氣”之周期觀,視天象為人事之征兆。
其四,社會組織。殷商之“族邑”制度,與印第安易洛魁聯盟之“氏族-部落”結構相似,皆以母系殘余與父系主導并存,強調血緣聯盟與儀式共治。
其五,精神信仰。太陽神崇拜貫穿兩地。殷人祭“東母”(日神),印加稱“因蒂”,阿茲特克奉“托納蒂烏”,皆為至高神只。祭祀中“燔柴升煙以通天”的儀式,亦如出一轍。
論文末尾,惠特沃斯以學者之嚴謹,卻難掩感慨:“若此說成立,則美洲非‘新’大陸,實為‘故土重光’。彼岸之民,或為東方失散之兄弟。”
此文一出,輿論沸騰。巴黎沙龍熱議“文明之根”;羅馬教廷召開秘密會議,討論“福音是否應重審其普世性”;美國國會則一片嘩然,有議員怒斥其為“東方陰謀”。
這篇文章在歐洲發酵,被西班牙學者翻譯為西班牙文,開始隨著抵達的商船,首先在南美洲被傳閱。
各國震驚,卻難以反駁,畢竟,連歐洲最權威的學者都已承認,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與中國人“同根同源”。
南美洲印第安水手,帶著激動的心情在邁阿密和新奧爾良的碼頭,熱情的稱呼媽祖軍的士兵為“我的兄弟”。
牛野這么干,是為什么?
文明認同!
牛野站在新奧爾良辦公室的窗前,凝視著初升的朝陽。
這場全球輿論風暴正在掀起風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深遠的秩序重組。
南北美洲大陸上,由中華國支持建立的“大同盟”已初具規模,數十個印第安部落主動與遠征軍結盟,數個國家接受媽祖軍的政治和軍事支持,非因武力,而因認同。
他所圖者,并非疆土之廣,而是“道統”之立。
牛野深知,武力征服易,人心歸附難。
自古以來,帝國崩解,少亡于外敵,而多潰于內耗。
語不通、信仰相悖、文化隔閡,皆為統治之痼疾。
即便兵鋒所指,無不披靡,然駐軍一日,耗費十倍;
鎮壓一叛,需百倍兵力。
此為統治的“數量級成本”。
而文明認同,則是破解此局的密鑰。
當一個民族相信你與他們同源共祖,信你所傳之道為“故土之音”,視你帶來的制度為“祖先之法”,
那么,治理便不再是征服,而是“歸正”。
你無需在每座村莊派駐監軍,因為長老會主動宣講道統,自有長者為你辯論起源;
你無需嚴刑峻法,因為百姓自覺“失禮則入刑”;你甚至無需大量官吏,因為文明認同本身,就是最高效的治理體系。
這便是“統治成本數量級下降”的真義。
在北美,當奧爾梅克后裔讀到惠特沃斯的論文,看到玉圭上的銘文與殷墟卜辭相合,他們眼中的中華遠征軍,不再是異族,而是“歸來的兄弟”。
他們會主動接受漢字教育,非因強迫,而是為“重拾祖語”;
他們采納《中華歷》,因相信那是“先祖觀天之法”;他們加入“大同盟”的共治體系,視之為“族盟舊制”的復興。
統治的成本,由此從“以力壓人”的幾何級增長,轉變為“以文化人”的指數級降低。一座學堂,勝過千軍萬馬;一篇銘文,抵得萬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