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明亮得如同星子,似乎只為朝懨一人而閃爍,他沒有笑,可是他的高興已然從嘴角眉梢流落出來,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香甜氣息,仿佛一踮腳就有花蜜淌出來。
朝懨仔細打量顧筠,瘦了些許,皮膚黑了些許,粗糙些許,可是神采奕奕,竟比在宮中還有絢麗奪目。心臟在劇烈的跳動,神經卻是一突一突,他伸手摸向對方臉頰,溫熱柔軟的真實觸感。
他很輕地出了口氣,牽著顧筠往皇宮去。
至于黃員外郎、華雀等人,既非蠢材,自會安排自己的去向。
由于牽著顧筠,所以朝懨只能單手抱著孩子,這也不累,首先孩子二十斤不到,其次孩子很乖,被人抱著走路時不會動來動去。
朝懨說道:“這是繼承了你的優點,這很好,但愿之后他能一直這樣下去。”
顧筠琢磨一下,并不覺得自己乖,朝懨興許對他有著很厚的濾鏡。
但他心情甚好,走路都像在跳舞,故而不去與對方計較這一點問題。
他仔細觀察朝懨,一如既往,看不出來什么變化,他把目光投向朝懨抱著的大囡,方才匆匆一眼,只對對方有了一個長大很多的大概印象,此刻細看便能看出對方長牙了,不多,兩顆,朝懨把他養得很好,皮膚瓷白,衣著整潔。
見他看著自己,大囡扒著朝懨的手臂,探出腦袋,朝他看來。
大囡的眼睛已經露出本來顏色,黑漆漆的,像兩顆水靈靈的黑葡萄,盯著人時,顯出專注之意,可愛極了。
顧筠灰塵撲撲趕回,還沒打理,就不去摸他了,但他靠近了幾分,含著笑意,問他:“大囡知不知道我是誰?”
大囡眼睛一眨,濃密睫毛跟著動作,他縮回了朝懨懷里。
朝懨早就注意到他倆的動作,見狀,道:“你離開時,孩子太小了,還不能記事。”
顧筠道:“這我自然知道,不過逗逗他。怎么,你還著急了,你是著急我還是著急他?”朝懨眉眼低垂,蘊起溫柔:“你明明知道的。”兩人正說著話,大囡又探出腦袋來,“de——de——de。”
顧筠:“?”顧筠抬頭,對上大囡:“他在說什么?”是人話嗎?他怎么聽不懂啊。
朝懨回道:“正是鸚鵡學舌之時。”他笑了,“聽也聽不明白,說也說不完整,就愛跟著大人張嘴,經常一串疊字。”
顧筠聽罷,也笑了。
兩個大人倒是高興,徒留一個小孩愣住,從咿呀學語的好奇轉為不解大人們為何如此的迷茫與困惑。
新腦袋拼命地轉,但奈何實在不夠用,最后只能跟著大人們高興,咧嘴開笑。反正他沒有感受到半點惡意。
顧筠看著心腸都軟了,他拉著朝懨加快腳步,進了皇宮,回到寢宮,一番打整,干干爽爽出來想要去摸大囡。
大囡起先還不給摸,扭著屁股往朝懨懷里鉆,后被朝懨提了出來,方才視死如歸地給摸。顧筠的動作很輕,手指也很溫暖,大囡被摸了兩下就不抗拒了,他主動把臉往顧筠手掌貼去。
顧筠搓了一把他的臉,肉嘟嘟,手感很好。為了拉進和親生兒子關系,顧筠草草吃了晚飯,便拿了本書,念于大囡磨耳朵,對方一面聽著,一面四下爬行,“翻山越嶺”,最后成功睡著了。
顧筠把孩子抱了起來,這點重量對他而不是負擔,正要詢問朝懨,對方現在睡哪里,還是奶娘和張司設照顧他嗎?抬頭看去,只見朝懨沉默地坐在一旁,正在擦發。
顧筠唔了一聲,把小孩放在自己床上,壓好被子,快步走到朝懨身后,撲到他的身上:“朝懨——”尾音拉得很長。
朝懨跩著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一旁坐下,道:“濕發碰著涼。”顧筠挽起袖子,道:“我來給你擦發。”
朝懨拒絕了,道:“我自己來,這事做著,能讓我心境平和。”顧筠問道:“又是因為政事煩心?”話落,顧筠的臉被對方的手蓋住了,什么也看不見了。
不過片刻,重見光明。
朝懨說道:“如果為著政事煩心,那真是煩心不過來。”
顧筠:“那……”
朝懨點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顧筠道:“我就知道你是因為我忽略了你不高興。”
朝懨捏著顧筠看,透過光鮮亮麗的表皮看到俏皮可愛的里子,他松開手,擦罷頭發,朝后靠去,結實光亮的椅背不曾發生任何聲響,道:“嗯,好聰明。所以應該給你什么獎賞?”